「不是我不想为白常检尽心尽力,但楼烦关那里确实麻烦,今日借着白常检的名号暂时走通,怕是日后也难往通畅。」
「所以你不准备担起此事?」白有思微微皱眉,继而看向对方身后。「那你手下可有愿意担着的豪杰?有就站出来,你也就不要拦着了。」
此言一出,颇有几人意动。
「不是这个意思。」洪长涯来不及看身后,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放粮可以,但不要走楼烦关,稍微绕点路走忻口,去雁门,在西陉一带放粮。」
「雁门也乱了?」对地理细节有些模糊的白有思一时有些不解。「西陉又在何处?」
「回禀白常检,雁门说乱没乱,说不乱也乱……这是因为马邑到楼烦这里是被楼烦关锁着,流民过不来,而马邑到雁门虽然有大山阻隔,可边界太长,交通处太多,想彻底拦是拦不住的,只能先借着两郡交界的山区拦下大股流民,然后再于忻口这个要害锁住个别流民南下太原,这是个层层拦截的意思。」洪长涯稍作讲解。「至于西陉,正是两郡交界处的一个山口,彼处有个马邑本土的豪杰我比较熟悉,正好占用过来,当个口子。」
「若是这样,为什幺不直接过西陉去马邑?」白有思继续追问。「或者就走楼烦关去放粮,大不了你们从西陉转走?」
「我也不瞒著白女侠,马邑那里确实已经大乱了,单独一次放粮,只是扬汤止沸……」洪长涯认真来对。「不如在西陉那里占个地方,然后我将兄弟们调度起来,在那里借着放粮的名号,跟马邑南边的几家大豪做个交易,来个细水长流,收纳北面的流民……他们若愿意往南走是他们的事情,若不愿意,只转运到五台山,甚至黑山外侧做个安置也是可行的。」
晋地往河北那边,连绵数百里的大山,理论上应该算是一体。
但实际上,因为南段的红山过于突出了,所以反而使得这段山脉在本地人眼里变得有层次感……北面的燕山的不提,中段的五台山、恒山一带,也被统一称为黑山,而红山再南一点伸入魏郡、汲郡那段,被称之为紫山。
本身都是因为红山特意指的颜色而得名。
故此,白有思稍微一想,便意识到对方的打算了,以至于当场来笑:「天下大乱,龙蛇纷起,听说你洪点检去年收拢了许多军匪,在黑山与晋北都颇有名望,莫不是存了其他心思?」
洪长涯沉默了一下,继续拱手:「于我来说,本就是晋地人,起身遮护乡梓而已,问心无愧;于白常检来讲,包括之前帮了大忙的张三爷,甚至还有太原城里英国公来讲,何妨观我言、察我行,日后再做定断?我的修为、格局都在这里,翻不了天。」
白有思笑了笑,当即颔首:「我听过你的事情,能有今日担当和盘算到底难得,我也信你一回。」
洪长涯拱手以对,重新扶住了肩膀上的长刀,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白有思看了眼已经开始运粮的队伍,继续来问。「你既在晋地这般有根底,可知道马邑太守是怎幺回事?别人倒也罢了,他自家在火堆上,如何还不放粮?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该做出样子才对……王仁恭我记得也是老将出身,应该晓得局势利害。」
洪长涯犹豫了一下。
「尽管说来。」白有思略显烦躁。
「其实缘由很简单。」洪长涯一句话揭开了谜底。「马邑人都说,王太守恐怕是忠于陛下的,最起码应该是跟幽州那边联络上了,他不放粮,一边是怕违背法度,另一边有点像是在提防太原,为军事做准备……」
白有思愣了一下,旋即醒悟——对方说的恐怕是真的,王仁恭是准备以存粮充军粮,而她父亲恐怕也确实在提防王仁恭,甚至想借局势逼迫王仁恭自坏,而不是单纯的放任晋北动乱不管。
两个关陇宿将,虽然地位大小差了一层,但都只是把马邑的百姓当筹码。
片刻之后,白有思干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谁,又像是自嘲,却是凛然来看对方:「晋地军务都点检,破浪刀洪长涯是不是?」
「是。」洪长涯微微一怔,却又赶紧拄刀摇头。「但真不是晋地,晋地十五郡,而张三爷给写的是河东五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