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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本想做答,但瞥到谢鸣鹤,反而朝后者笑了起来:「谢兄,你觉得呢?」

谢鸣鹤也跟着捻须笑了起来:「我不敢说。」

「有什幺不敢说的?」张行不以为然道。「我讽刺了数次江东世家,你心里早该憋着气,想说便说嘛。」

「那我就说了。」谢鸣鹤目光扫过雄伯南,正色以对。「你们黜龙帮虽然暂时居前,但十之八九得不了天下!」

雄伯南一时勃然,却被张行摆手制止。

谢鸣鹤见状,也继续捻须说了下去:「其实刚刚我就想说的……那些义军自甘堕落,还有个重大缘由,就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是得不了天下的,因为得不了,便放松下来,肆无忌惮。」

「这是实话。」张行点头,却又有自己坚持。「但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缺少约束,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这是人的常情……不然按照你说的,我们黜龙帮也得不了天下,为什幺没有放肆劫掠地方?视地方为牛羊?」

雄伯南精神微振,这是他此番来的本意。

「我也奇怪。」谢鸣鹤坦诚以对。「你口口声声说约束,谁约束的你们黜龙帮?你和李枢吗?若是那般,不还是你跟李枢两位大英雄大豪杰存了取天下的意思,爱惜羽毛,这才一层层下来的吗?」

「不是这回事,不管你信不信,是我们建立了一个组织,用组织的力量相互约束。」张行恳切来答。「如果说真的是我约束了黜龙帮,也只能说是我一开始便晓得,人不能指望着自己的德行能如何如何,四位至尊都是有德之人,却不耽误他们也有失控作恶的时候,何况我们这些凡人呢?所以我一早便努力在帮里发展一种组织力量,尽量相互约束。说句难听点的,如果没有这个约束,历山战前,黜龙帮说不定就散伙了,历山战后,我说不得也就成一言九鼎的帮主了。」

「信不信吧……我大概能懂你们说的是什幺,不就是靠道义、规矩和人多来架着吗?但这玩意未必是好事,凡事被驾着,就容易转不过弯来。」谢鸣鹤想了一想,继续摇头。「反而限制你们去取天下的本事,不如选个最大的英雄豪杰来当家做主更轻松,做起事来也更准。」

「或许如此。」张行想了一想,愈发恳切。「而且说良心话,便是眼下这番局面,也未必能坚持下去,说不定哪天帮里不服的人多了,也要闹大事……但我还是觉得,所谓英雄豪杰,如果连这点约束都不能受,这点规矩都不能守,又算什幺英雄豪杰?至于说选领头的,我无话可说,但怎幺选?靠家世,还是靠修为,还是靠谁能做得对做得好,能守规矩、行大义?」

雄伯南连连颔首,谢鸣鹤却冷笑一声,俨然心中不以为然。

张行立即再言:「我知道谢兄的意思,我也从没指望像真火教的疯子一般建立了一个焚尽一切的纯净世界,但既然被逼着来造反,想着重安天下,总得比大魏强吧?总得比东齐强吧?总得比东夷强吧?总得比你们江东的南唐南陈强吧?标上而得中,标中而得下,不定个差不多的目标,不摆个干净点的标的,如何能稍有进步?」

雄伯南重重颔首,然后站起身来,转到凉亭外面,左右走动,似乎是吃多了酒,在发散一般。

谢鸣鹤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我信你是好意,但还是那句话,这相当于负重而行,而得天下是胜者为王,不是仁者为王,仁者败了,只会是个笑话……不过我也懂你的意思,若不能仁者为王,便没了意思。可若是这般,为什幺不能先胜者为王,得了天下,再做仁者呢?」

「所谓仁者,又不是凡事端着,真到了战场上一败涂地,艰难求生的时候,我不觉得喝人血吃人肉不行。」张行依然恳切。「至于说得了天下再如何,说句不怕笑话的,眼下的黜龙帮局势刚刚起来,我自己便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了……谈何得了天下如何?」

「所以,若是得了天下……」就在这时,雄伯南忽然大踏步折回亭内,带动风声,引得烛火摇曳。「若是得了天下,到底怎幺继续维持道义,不做天下大贼呢?」

「自然是将黜龙帮扩展到全天下。」张行擡头来对,正看到对方双目炯炯,不由心中微动。「把帮里的这种组织深入到全天下各处地方里去……就好像,就好像兄弟结义,相互之间便有了义气,而如果是全天下一起结义,便是全天下一起有义气,关陇人、江东人、乃至于东夷人、北地人,都是一家,自然不许里面的人随便欺负劫掠他人。而且,若是把天下人视为兄弟,处置几个管不住自己的混帐,又算什幺呢?」

谢鸣鹤忍不住再笑,他当然觉得可笑。

雄伯南却重重呼吸,继而颔首,然后看向谢鸣鹤:「谢大家不信,我也知道这多半只是个念头,但我却想试一试……因为这世道已经糟成这样子,若是浑浑噩噩不懂得道理倒也罢了,懂得了却不试一试,岂不白活了一场?」

谢鸣鹤登时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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