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离开博望山向西行进不过两刻钟,丁都尉接到了又一个军情汇报。
「你是说贼军转向去博望山了?」雨水中,丁都尉明显一惊。
「这是调虎离山?」旁边军官也一时大惊。「此时还来得及回去吗?」
「回去后他再转向西面呢?」有参军驳斥。「岂不是被他轻易调动?」
「不对。」丁都尉强作镇定分析。「他不救刘黑榥了吗?而且,他是何时转向的?彼辈俱为骑兵,骑兵奔袭,两刻钟前便已经通报越过了博望山南北线,若是不转向,怕是此时已经快到战场了,如何来取博望山?」
哨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幺?」旁边一名队将察觉,上前揪住对方来问。
很显然,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全都紧张起来了。
「不是骑兵,属下看到的是步兵!」哨骑赶紧提醒。「是看到一股步兵,自正南方往博望山来,算算时间,现在大概还有十余里路程。」
丁都尉只觉得头脑嗡了一下,复又来问:「大概多少人?!」
「不知道……」哨骑回复倒也干脆。「雨水遮蔽,又因为他们直接往博望山去,属下还不知道博望山已经空了,便匆匆过来,但当面大道上总有黜龙帮一营兵马!」
丁都尉再度沉默了下来,周围也都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沙沙外加外围士卒行军的埋怨声、甲衣刀剑摩擦声。
道理很简单,之前出现一营骑兵,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本来战场上就有两营骑兵,也可以有一营出现在那里,但是现在呢,又出现了一营步兵?
之前没有这一营步兵啊!
整个武阳郡加汲郡,只有三营轻骑!那这一营步兵从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曹晨下马行军,唬我们吧?」一名参军干笑了一声。
但没人回应,丁都尉以下,在场的中高层全都黑着脸。
参军也随之肃然,略显讪讪:「那就是另有援军了,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若是另有援军,不管从哪里来,就不可能只来一个营!」丁都尉双目圆睁。「刚刚哨骑说所见皆是甲骑,也未必是正好撞见了披甲军官,只怕恰好是一营正经甲骑!」
「若是一营正经甲骑,会是谁?」参军依旧讪讪,却给出了答案。「单通海?!总不能是程知理或者……或者白……白总管吧?」
「就是单通海。」丁都尉面目狰狞,心中冰凉。「而若单通海自西南面来,怕是河南黜龙贼尽至矣!拿纸笔来,我要与英国公写一封亲笔信,再动身去救白将军!」
周围人各自骇然……他们不仅仅是醒悟到自家陷入黜龙帮陷阱,更是意识到,因为白立本此时轻军冒进,根本来不及召回,他们不得不随丁都尉一起,拼了命的去救那位「宗室大将」!
毕竟,丁都尉身为副将、后军指挥,如果放弃白立本,那必死无疑,家族也会被牵累;而如果他奋力去救,则未必会死,家人更是无论如何都能得到保全。
至于自己这些人,谁让这是军中呢?
白立本拴着丁都尉,丁都尉拴着自己这些人……军中阶级法在此,谁能逃?
一念至此,不少人反而起了奋力一搏的心思。
「谁?!」
清漳水畔,白立本已经勒马于河堤内侧,正准备往河对岸而去,闻言一时诧异,却又再度看向了河对岸。
彼处,黜龙帮轻骑明显人数占优,而晋地骑兵则刚刚过去一半,不过,双方都过了一趟河水,又淋了雨水,几乎全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再加上地面已经开始湿滑,明显行动迟缓,交战并不激烈。
唯独刘黑榥刚刚明显支持不住,弃马腾跃了过去,其带领断后的一百余骑也死伤过半,倒是算得上官军占了明显上风。
「单通海!」来报之人焦急万分。「单通海单大郎来了!不是曹晨!」
白立本回过头来,也反应了过来,却是目瞪口呆。
事情就是这幺简单,丁都尉能想到的,白立本也能想到,而此时,在他的视野中,他的步兵大队在身后二十余里的博望山大寨中,他的两千精锐骑兵脱了甲胄,一半在河对岸,一半在河这边。
再联想到刘黑榥亲自断后的举动,这位白氏子弟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何不晓得,自己是中了人家典型的钓野伏计策!
刘黑榥及其部是鱼饵,清漳水和东岸的三角地是渔网,单通海和必然紧随他身后的河南黜龙军大部是鱼叉,而自己是那条鱼!
甚至,白立本都能想像的到对方是从哪里渡河,掩自己身后的了……澶渊嘛,黜龙帮一开始就占据的河北飞地,在黜龙帮治下足足四年,中间三次易手!
但现在想这个未免有些晚了。
白立本深呼吸数次,他晓得,单通海的骑兵马上就到,自己必须要决断。
「渡河!」这位宗室大将再三看向了河对岸,给出了一个眼下绝对称得上是妙案的战术对策。「渡河!能过多少是多少!渡河冲破刘黑榥,往西面能走多少走多少!去武安集合!」
周围骑士恍然,却是再度加速了渡河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