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意吧!」张行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随意,但这一次却将对方紧紧抱入怀中。
雨水淅沥。
又过了数日,宣仁宫大殿内,因为东夷大都督郦子期终于发丧,黜龙帮正式破格召开全帮头领大会,商议战事。
东都内外,地方军中,一时汇集而来之头领以上者,数量达到惊人的四百零二人——恢复了旧日大魏疆域后,黜龙帮其实非常谨慎,并没有大肆扩展对应的头领数量,以至于专门调整了各郡大小后,依然会出现非资历郡守连头领都难得的地步,只是即便如此,黜龙帮目前的总头领人数还是达到了惊人的五百之数。
只能说,今日为了确保大会决议之重,已经尽量做了汇集。
「郦子期肯定早就死了,咱们也知道,只是他不发丧,咱们也愿意等一等……」
「徭役没那幺重,三十万人足够了,主要是物资都已经到位了……真要是哪里有些缺乏,可能是水手吧?」
「为何不先打妖岛?」
「关键在于两位至尊,但至尊不下场,所以此战其实决战在于黜龙。」
「听说了没,司马龙头可能要做战帅?」
「这几年你在东平做的不赖。」
用过廊下食,窦立德提前进入大殿,大白天的,只觉得一股潮热之气迎面扑来,比外面下雨还潮,四下去看,到处都是聚拢起来的头领们,多的七八人一圈,少的三五人,便是特立独行如白金刚,周边也有几位金刚头领挤在一起说话。
实际上,在扫到白金刚之后,窦立德便准备过去了,不管如何,对方到底曾是自己副手,而且此人当日之举,一面固然是不得人心,一面却也甚得人心,正该摆出姿态来。
只不过,当他闯过人群时,周围人纷纷拱手称好,颇有几位热情之辈以及昔日有经历的老兄弟。
结果,当他看到据说今年要退让出大头领位置的高士通,准备临时过去握手言欢时,刚一转向,一侧台阶上又有人来喊自己:「窦龙头,许久未见。」
窦立德扭头含笑去应,见是司马正笑吟吟来招呼,便干脆再度换了目标过来,远远也招呼:「司马龙头,许久未见,程龙头、秦大头领,你们说什幺呢?这位兄台竟然面生……不知道是怎幺称呼?」
「我来与你们介绍。」程知理抢着来言。「这便是渤海太守王代积,他之前都负责转运河北物资到登州的,少有向中枢汇报,几次开会也都没到,所以你不认识……我们聊了许久,恨不能晚上同塌而眠,你莫来抢夺。」
窦立德大为惊叹:「兄台就是王九郎?河北治绩两年都是第一的王太守?!我代河北百姓谢过王兄!」
「哪里,哪里!」王代积笑靥如花,嘴都合不拢。「窦中丞公正廉直的名号才是天下共知!」
秦宝也掌不住来笑:「窦龙头,我跟程大哥已经替登州百姓谢过了,你换个言语。」
窦王二人丝毫不以为意,两人一起向前迎上,紧紧握手,都觉得相见恨晚……前排苏靖方原本正在与韩二郎等人低声说话,看到自己岳丈来了,干脆趁机溜走。
整个大殿真真是乱成一锅粥。
这个场景,怕是至尊来了,都要喊个七八嗓子,才能恢复秩序。
实际上,须臾片刻,陈斌、魏玄定、柴孝和、张世昭几位南衙相公和王叔勇、徐师仁、牛河、魏文达等几位北衙禁军首领外加几位大部总管一起说说笑笑进来,都不能让屋内噪音稍微顿上一顿,反而更加喧嚷。
而眼瞅着时间将近预定好的正午,张行和白有思也携手而来,一直到了正中间的位子上方才撒手,而张首席也不与人打招呼的,只是拿起旁边摆放的建议会议文书,侧身去翻看。
看了第一页,周围声音渐渐就小了,翻到第二页,之前言语之嘈杂只变成桌椅碰撞和脚步声了,待翻到第三页,还没认真看内容呢,整个大殿中忽然就只有外面雨水滴答作响了。
张行本来丝毫不管,准备认真看完了所有内容的,还是雄伯南提醒了一句:「首席,可以开会了。」
张行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了什幺……自己跟这些人,尤其是新晋的头领,其实已经既无私人的交集,也无什幺公务上的关联了,所以才会如此……而大部分人这样以后,便是熟悉自己的人也会被裹住。
这似乎是好事,但还是让人不安,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无所谓,因为这就是人之常情,是一种理所当然。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的、莫名的对即将开始的战事起了一丝躁动和期待,于是擡手制止了原本要主持会议的魏玄定,只主动开口,声音伴随着镇压了燥热的寒气,响彻了大殿:「诸位,咱们开会!我先问你们一句,之前在长安城外登基时,你们向我立誓,保证要尽力随我一统四海,使生民无长久分裂征战之苦,今日如何?」
平日颇多疲态的陈斌此时站起身来,将佩剑泰阿横起,昂首做答,声音宏亮如钟,彷佛当时他在场一般:「回禀首席、陛下,臣等一日都不敢忘记!」
外围二十一位在职之龙头,虽然颇多人心中无语,却也只好一起起身,扬声重复了一遍。
接着是八十四位大头领,二百九十六位头领,也都依次来应。
张行这才擡起头来:「四百零二手,既如此,那就商议一下人事布置,发兵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出兵决议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