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咬了咬牙,语气变得低沉:“爹,您常教诲我们,为子孙计,为搬山计! ”
“我族世代血仇,前路荆棘遍布。我们需要的不是四处树敌,而是广结善缘,积蓄每一分潜在的力量!班家,纵使不能成为盟友,也绝不可成为敌人! ”
瞎眼愚公:“那你们怎知,宁拙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弱于班家呢?我若拒绝他的请求,不也是树敌?”
女儿面容严峻:“爹,班家就在咱们国内,宁拙背后不管是家族,还是师门,他们鞭长莫及啊。还有……”
说到这,女儿改为神识传念:“爹你要传播吾神神名,也没有必要搭上我们全家。”
“愚钝雷神的确帮助我族良多,是“搬山'大计的巨大助力。但.……”
“池才成神没有多久,人性尚多,与我家有些微血脉联系,也顾念旧情。 ”
女儿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道:“神性永,人性易逝!悠悠岁月,数载数十载之后呢? ”“人性散去,只留下冷漠的神性。愚钝雷公还会帮助我族,对付山神吗? ”
儿子也插言,神识传念,带着慷慨意气:“爹,要我看,真正要“搬山',要完成先祖未竟之志,归根结底,靠的不能是神明的恩赐或一时兴起,而是我等于家血脉的延续!是靠一代又一代人的坚韧、谋划、永不放弃的拼搏!” “
咱们为了传播神名,引进宁拙,能帮助我族大计吗?”
“为宁拙破例,得罪班家,说轻点,是减少家族发展空间。说严重点,就是自毁家族根基啊!”背对着儿女的瞎眼愚公,额头冒出一条青筋。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香炉的香上,灰都积了长长一截。
他的儿女在这凝重的氛围,不再敢开口。
静室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瞎眼愚公忽然轻笑,笑声干涩、苍凉,仿佛枯枝在寒风中摩擦。
他仍旧没有转身,只用神识传念:“你们俩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怎可能有这样的觉悟?”“说吧,班家给了你们什好处?”
儿子、女儿的身躯齐齐一震。
女儿吞咽了一口吐沫,艰声道:“爹……”
儿子却是直接重重跪伏下去,声音哽咽,哭泣哀求道:“爹!我们、我们是收了好处。不敢瞒您!”“但,我们也是真正为家族着想啊。”
“我们于家迁徙到万象宗内,已经多少年了?寄人篱下,家族始终没有多少发展。”
“班家势大,其使者过来,语气……不甚友善。”
“爹!您是我们家的天!您若在,班家尚且有几分顾忌。可、可您一旦仙……我于家便如同没了顶梁柱的破屋,风雨飘摇!班家只需轻轻一推……我们、我们拿什抵挡?”
瞎眼愚公闻言,神色一滞。
女儿也跟着哭嚎起来:“爹!求您看在列祖列宗份上,看在“搬山'大业的份上,给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子孙……留一条生路吧!我们……我们不能在这时候和班家对立啊! ”
瞎眼愚公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被压垮了一寸。
他空洞的眼窝,“望”着香台的方向,在此刻也泄露出茫然、苦涩之意。
愚钝雷公的神像在冷漠地俯视着他。香炉的青烟在他面前缭绕,如同他此刻散乱又冰冷的心绪。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悠长、沉重,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