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即日起,由翰林学士刘三吾暂代户部事,魏国公徐允恭暂理兵部,梅殷协理工部,吏部由咱亲自过问!」
「彻查期间,六部九卿,各安其位,若有再敢结党营私、欺瞒咱者,傅友文等人,便是下场!」
「诺!」
云明应诺一声,连忙躬身退出了大殿。
与此同时,东宫,春和殿。
殿内薰香袅袅,陈设雅致,试图维持着一方与外界动荡隔绝的宁静假象。
吕氏正端坐窗前,看似平静地修剪着一盆兰花的枝叶,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偶尔失神的目光,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朱允炆则坐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半晌未曾翻动一页。
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眉头微蹙,显然也无法静心读书。
登闻鼓响,宫闱禁药,陕西旧案,傅友文等四位重臣被当场下诏狱……
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一道道惊雷,早已穿透宫墙,传入了东宫。
即便他们刻意回避,那些窃窃私语的宫女太监,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外面正在发生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巨变。
一名心腹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快步进来,凑到吕氏耳边,用极低的声音禀报了几句,将朝会上傅友文等人疯狂攀咬、甚至隐约牵扯藩王,以及皇上震怒下令彻查『谋逆』的消息带了进来。
吕氏修剪花枝的手猛地一抖,『咔嚓』一声,一节不该修剪的嫩枝被她失手剪断。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婉神色,只是那眼神深处,掠过了一抹极力掩饰的惊悸。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挥退了心腹小太监,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殿内再次只剩下母子二人,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
朱允炆放下书卷,担忧地看向母亲:「母亲,外面真的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傅侍郎他们……怎幺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傅友文、茹瑺等人,平日里对他这位『准皇太孙』也是多有恭敬,逢年过节礼数周到。
他虽不参与政事,但也知道他们是朝中重臣。
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被冠以『谋逆』之罪,这冲击对他而言太大了。
吕氏深吸一口气,放下银剪,走到朱允炆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强自镇定地安慰道:
「炆儿莫慌。朝堂之事,风云变幻,自有你皇爷爷圣心独断。我等身处内宫,只需谨守本分,静观其变即可。」
她的话看似安抚,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和疏离。
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朱允炆的眉头并未舒展,他低声道:「可是母亲,那登闻鼓所言……宫闱禁药……还牵扯到父王……」
他说到『父王』时,声音哽咽了一下:「皇爷爷他……定然伤心震怒至极。儿臣想去看看皇爷爷,劝慰一番……」
「不可!」
吕氏断然阻止,声音略微急促,随即又放缓语气:
「你皇爷爷此刻正在盛怒之时,需独自静处,处理朝政。你我前去,非但不能劝慰,反而可能徒惹烦忧。」
「切记,此时此刻,一动不如一静。」
她的担忧远不止于此。
那『宫闱禁药』四个字,像一根毒刺,扎在她的心上。
深宫之中,阴私之事从来不少,她虽自信行事谨慎,但谁能保证不会有人藉机攀咬,甚至泼脏水?
皇帝如今疑心病重到极点,万一……
还有那『陕西旧案』,牵扯到先太子……这更是无比敏感的话题。
虽然她的炆儿是受益者,但谁能保证盛怒猜忌之下的皇上,不会产生一些可怕的联想?
一丝极淡的、却无比冰冷的恐惧,悄然爬上吕氏的心头。
她努力维持的镇定之下,是如履薄冰的惊惶。
她比朱允炆更清楚,这场风暴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能根本不按任何人的预期发展,会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无论你是袖手旁观,还是身处漩涡中心。
朱允炆看着母亲凝重的神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坚持,但眼中的忧虑却更深了。
他隐约感觉到,母亲似乎知道些什幺,或者在害怕些什幺,而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深宫之中最幽暗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