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给咱查!彻查东宫典药局!」
「所有洪武二十五年当值人员,无论生死,给咱把他们的底细、人际关系、甚至祖坟都给刨出来!」
「尤其是那个落井的王福,他生前与谁交往甚密?家眷现在何处?他一个内侍,如何能绕过层层监管,弄进这幺多东西?!」
「第三,将盒中那块明黄丝绸,秘密交由尚衣监最老道的工匠查验,咱要知道它的具体产地、织造年份、以及……最初是供给哪位亲王或勋贵的份例!」
「第四!」
他又看了眼那两个铁盒,道:
「增派可靠人手,『保护』好允炆和吕氏。没有咱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触。咱要确保东宫不再出任何『意外』。」
「最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冷酷的光芒:
「把在京的所有藩王,以及就藩亲王的子嗣、全部看管起来。没有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联系任何人!」
嘶!
众人听到这四条命令,无不暗中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这是要无差别攻击吗?!
「好了!」
老朱下达完一连串杀气腾腾的命令后,便如同石雕般坐在龙椅上,挥了挥手:
「你们都……先退下吧。咱,要一个人静静。」
「臣等告退。」
汤和、常升、蒋??、宋忠如蒙大赦,又心情沉重地行礼退下。
然而,就在常升与汤和即将退出殿门的刹那,老朱看似随意地,又补了一句,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常升。」
常升脚步一顿,连忙转身躬身:「臣在。」
老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眼底深处却锐利如刀:「允熥今日……去祭拜他母亲了?你可知道?」
常升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皇上在这个当口突然问起这个?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隐瞒,老实回答:
「回皇上,臣知晓。允熥殿下孝心可嘉,今日一早便去了常家旧宅祭奠臣姐。」
他刻意强调孝心,试图将行为定性。
「嗯。」
老朱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龙椅扶手,语气依旧平淡,
「这孩子,倒是至情至性。只是……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了些。」
他顿了顿,仿佛随口一提,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锁定了常升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方才殿外那般动静.他口口声声喊着要为他父王伸冤,还拿出了些东西。说是,从祭拜之地回来后,便有的。」
轰!
常升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
皇上这话是什幺意思?!
是在怀疑他常家借允熥祭拜之机,给允熥说了什幺,挑唆他来告御状?
甚至……是在暗示他常家才是这铁盒证据的幕后推手,想借外甥之手,行借刀杀人之实?!
巨大的恐惧和冤枉感瞬间攫住了常升。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脸色煞白,急声辩白,声音都因惊恐而变了调:
「皇上明鉴!臣.臣万万不敢!常家对皇上、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臣姐早逝,臣等唯有尽心看顾允熥姐弟,以求告慰臣姐在天之灵,岂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敢行此大逆不道、构陷皇室之事啊皇上!」
他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瞬间见了汗珠:
「允熥殿下今日祭拜,只是寻常孝行,臣臣确实不知殿下从何处得来那些东西!若若臣有半句虚言,甘受千刀万剐,常氏满门愿受雷霆之诛!」
他的反应激烈而惶恐,完全是骤然被泼上滔天脏水后的本能恐惧和辩白,不似作伪。
一旁的汤和也连忙躬身道:
「皇上,开国公一向忠勇耿直,对太子殿下更是情深义重,断不会行此阴私之举。此事恐另有蹊跷,还请皇上明察。」
老朱静静地看着常升惶恐失措地磕头赌咒,听着汤和的求情,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刚才那番话,既是试探,也是敲打。
试探常升和常家是否知情,是否参与。
敲打常升和所有外戚,无论真相如何,都别想趁机兴风作浪。
常升这反应,看似惊慌失措,却也在情理之中。
老朱的多疑让他不会完全相信,但常升的表现至少暂时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起来吧。」
良久,老朱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咱只是随口一问。常家的忠心,咱还是知道的。」
他轻描淡写地将刚才那足以吓死人的质问带过,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只是!」
他话锋微转,声音再次变得冰冷:「标儿的事,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之前,管好常家的人,也照顾好允熥那孩子。咱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人,利用他的丧父之痛,兴风作浪。明白吗?」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命令。
警告常家安分守己,命令常升看好朱允熥,别再出幺蛾子。
「臣明白!臣遵旨!谢皇上信任!」
常升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湿透。
他知道,常家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去吧。」
老朱又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汤和与常升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华盖殿。
直到走出殿外,被冷风一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和后怕。
殿内,老朱缓缓睁开眼,看着再次紧闭的殿门,眼中寒光闪烁。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铁盒上。
许久,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标儿.爹.好像知道是谁害了你了】
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
峰回路转,真相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拼凑完整。
而另一边,都察院,一位值夜的御史值房。
灯烛未熄。
一名看似愁眉不展、正在连夜撰写弹劾张飙奏章的中年御史,听到窗外传来的三声『猫头鹰』叫。
他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只见他迅速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早已拟好的、言辞更加激烈、更具煽动性的稿子,替换了桌上的那份。
稿子的标题赫然是——
《请斩国贼张飙以正视听安天下士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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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哈,要晚点,刚到家,吃个饭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