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些正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
【老二、老三、老五……还有那些附庸你们的蠹虫……】
【你们最好祈祷,标儿的死,真的与你们无关……】
【否则……】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属于父亲和帝王的双重暴戾。
【咱不介意,用你们的血,来给这大明江山,再洗刷一遍!】
「呼」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现在,他要等。
等宋忠撬开刘纯和那些内官的嘴。
等陕西和藩王封地的消息。
等应天府那些被他故意放出的风声惊动的老鼠,自己跳出洞来。
至于张飙……
老朱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冷酷的算计。
【等咱拿到了所有想要的……你就可以上路了。】
「云明!」
老朱又轻声呼唤了一句。
只见云明动若脱兔的来到了老朱跟前,躬身道:「皇爷。」
「孙仁的死,查清楚了吗?」
「回皇爷,奴婢也是刚刚接到宋千户的条陈,您请过目……」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条陈递给了老朱。
只见老朱二话不说的就接过了条陈,展开查看。
里面的内容,主要是吕氏的口供,两名锦衣卫的口供,以及其他目击者的口供。
在这份口供里,吕氏将自己担心朱允熥莽撞,恐触怒龙颜,对铁盒一概不知的情况,说得字字血泪,甚至还自责自己这个做母妃的不合格……
总之,要多愧疚有多愧疚,要多惶恐有多惶恐,看得老朱眉头微皱。
至于两名锦衣卫的口供,他们一口咬定自己是奉旨守卫,被朱允熥夺走绣春刀是意外,是恐伤害殿下之类的。
而其他目击者的口供,也多是孙仁着急忙慌,甚至马不停蹄的跑来劝阻朱允熥的事,至于孙仁对朱允熥到底说了什幺,并不清楚。
「呵!」
老朱看完所有口供,不由冷笑一声,兀自感叹道:「不愧是咱标儿选的妃子啊!好得很呐!」
虽然这话是在『夸』吕氏,但听在云明耳中,却满是寒意。
很明显,纵使吕氏暂时洗脱了谋害太子的嫌疑,但皇帝对这位太子妃,已经不太满意了。
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道:
「传咱旨意,吕氏疏于管教,治家不严,责令其改过自新,再有下次,咱绝不轻饶。」
「另外,通知宋忠,将今日守卫的两名锦衣卫,调往漠北,永不召回。」
「诺!」
云明立刻领命,然后转身便离开了华盖殿。
他知道,东宫再也不是皇上心中那个『至纯至孝』的地方了。
………
另一边。
东宫,朱明月和朱明玉所居的偏殿。
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朱明月坐在窗边,手中无意识地绞着一方丝帕,美丽的眼眸红肿不堪,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担忧,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不断滑落。
她温婉的性格在此刻的惊涛骇浪面前,显得如此无助。
「大姐!你别哭了行不行?!」
朱明玉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那双酷似常氏的杏眼里燃烧着怒火和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觉得允熥做得对!换了我,我也砍了那老阉狗!」
「他们凭什幺拦着我们,不让见皇爷爷?凭什幺二哥就能进去?他们就是欺负我们没娘的孩子!」
她虽然也害怕,但更多的是对弟弟那股决绝血性的佩服,以及一种被长期压抑后的宣泄快感。
张飙那些『疯言疯语』似乎在她心里种下了某种叛逆的种子。
「可是……可是那是杀头的大罪啊!」
朱明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允熥他……他被皇爷爷打了……现在也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了……呜呜……要是父王和娘亲在就好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有些慌乱的声音:「娘娘……您怎幺来了?」
紧接着,殿门被推开,吕氏在一众宫女嬷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眼圈微微泛红,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忧愁和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极大的打击和委屈,我见犹怜。
「明月,明玉……」
她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姐妹俩身上,声音轻柔又带着一丝哽咽,快步上前,先是拉住了朱明月冰凉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想去抚朱明玉的肩头,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关切和痛心:
「好孩子,你们……你们受惊了……」
朱明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反手抓住吕氏的手,哭得更加厉害:「母妃……允熥他……他怎幺办啊……」
朱明玉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吕氏的触碰,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吕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总觉得,这位继母的温柔背后,藏着些什幺。
吕氏的手落空,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尴尬和不悦,但立刻又化为更深的哀愁。
她拿起丝帕,轻轻拭了拭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越发温柔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