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他任何一个异常的举动,都可能给自己和两个姐姐带来灭顶之灾,也可能将刚刚脱险的张飙再次拖入深渊。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现在……什幺也做不了。」
朱允熥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力:「只能静观其变。希望张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吧。」
他像是在安慰姐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朱明玉看着弟弟故作老成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
她忽又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
「还有一事……我听宫人私下议论,皇爷爷似乎……似乎还是打算立那个庶出子为皇太孙。」
轰!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朱允熥脑海中炸响。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皇太孙……这意味着常氏这一脉,将彻底被边缘化,甚至被清洗。
他朱允熥,将永远失去那个位置,甚至可能连安稳做个藩王都成了奢望。
然而,他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极快地垂下眼睑,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用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
「知道了。」
说完,他不再看朱明玉,转身走向殿内悬挂兵器的地方,取下了一把未开刃的练习用长枪。
「我去练武了。」
他需要发泄,需要将这份骤然加剧的危机感和不甘,融入到每一次劈、刺、挑之中。
汗水,或许能暂时冲淡心底那刺骨的寒意。
朱明玉看着弟弟沉默而坚毅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幺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偏殿内,只剩下朱允熥舞动长枪时带起的风声,以及那窗外永不停歇的、冰冷的雨声。
他知道,张飙的出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而皇太孙之议,则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必须变得更强,更有耐心。
在黎明到来之前,他必须先学会在黑暗中隐藏好自己,活下去。
与此同时,东宫,吕氏寝殿。
「娘!我听说张飙那个疯子,被皇爷爷放了!他没有被皇爷爷砍头,也没有被囚禁致死!」
朱允炆带着哭腔,来到吕氏寝殿。
吕氏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她的裙裾上,滚烫的茶水洇湿了一大片都浑然未觉。
「你……你说什幺?张飙那个疯子……他被放出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原本温婉的眉眼间此刻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是啊!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朱允炆神情沮丧地道:「而且,是皇爷爷下的特旨,他不仅自由了,还官复原职」
「特旨……特旨……」
吕氏喃喃自语,身体微微发抖。
张飙这个名字,如同梦魇一般。
上次那场席卷朝堂的『审计』风暴,让郭英、李景隆两位公侯下狱,让傅友文、茹瑺等六部高官最终伏法,她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
没想到,张飙在诏狱中又『胡言乱语』,牵扯出『宫闱禁药』、『陕西旧案』,尤其是隐隐指向太子死因的疑云,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让她这两个多月都夜不能寐。
她本以为张飙必死无疑,所有的秘密和恐惧都会随着他的死亡被埋葬。
结果张飙写了一封《治安疏》,让老朱在最后时刻,赦免了他,并囚禁在他官宿内,派锦衣卫严防死守。
她又以为,就算张飙被赦免了死罪,最终也是囚禁致死的下场,与死无异。
然而,她现在却听说,那疯子竟然被放出来了,才两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皇上为什幺要放他出来?难道.与雄英有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吕氏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母妃?您怎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