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今天我张飙住口了,还有后来人!」
「这大明的病,已经入骨了!不下猛药,不清算,迟早要完!!」
「你……你放肆!」
老朱被怼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他猛地擡起手,似乎想给张飙一耳光,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因为张飙那毫不畏惧、甚至带着讥诮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无力。
「咱……咱入你娘……」
老朱喘着粗气,骂出了最市井的脏话:「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要咱怎样?!」
张飙看着几乎失态的老朱,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放缓,但依旧坚定: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你睁开眼,看看这真实的大明!听听这天下百姓的哭声!」
「别整天惦记你那死去的妻儿老小!你若真为大明计,就当拿出洪武皇帝的魄力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
「而不是搞个《废黜藩王俸禄制度》,还他妈分阴阳合同,哪个废黜,哪个不废黜?那你废个屁啊!雷声大雨点小!糊弄谁呢?!」
「你!」
老朱被怼得一时哑口无言。
华盖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张飙毫不避让的目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明和侍卫们大气不敢出,感觉自己仿佛在目睹一场旷世骇俗的、皇帝与臣子的终极对决。
老朱死死地盯着张飙,胸膛剧烈起伏,那眼神,像是要把张飙生吞活剥。
良久,他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瞪向角落里那个刚刚醒过来,准备奋笔疾书的史官,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滚!都给咱滚出去!一个字都不准记!!」
那史官吓得一个哆嗦,笔差点掉地上,但在职业操守和皇帝盛怒之间,他选择了保命。
只见他连滚带爬地收拾东西,和同样面无人色的云明、侍卫们,逃也似的退出了华盖殿,紧紧关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华盖殿内只剩下喘着粗气的洪武大帝,和那个站得笔直、一脸混不吝的七品疯御史。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冰冷的蟠龙金柱上。
他不再看张飙,而是望着殿顶的藻井,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直接:
「现在……没外人了……张飙,你跟咱说实话……」
「你搞出这幺多事,死谏、算帐、讨薪、审计、掀旧案……甚至两次搅和立储,你的目的究竟是什幺?」
张飙看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老朱,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稍稍收敛,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
「你问我目的?好,那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废黜藩王俸禄制度》的下一步是削藩,这个你应该清楚,我就给你说点别的!」
「你定下的那户籍制度,将农户死死捆在土地上,看似稳定,实则僵化,扼杀流通,百姓困守穷乡,稍有天灾便是饿殍遍野,这叫治国?」
「你那军籍制度,将士兵当作家奴培养,滋生了无数卫所的腐败,你还指望他们有多少战斗力?」
「你那『宝钞』,只发不收,毫无准备金,弄得宝钞如今贱如草纸,民间怨声载道,物价飞涨!这与明抢何异?!」
「你那海禁,片板不得下海,固步自封,沿海百姓失其生计,海外巨利拱手让人,徒留倭寇骚扰,这叫富国?」
「你给宗室那俸禄制度,生生养出一群国之蠹虫,几代之后,举天下之财恐不足以供养朱家子孙,这叫安邦?」
「你对百官苛刻,俸禄低微以致清官难存,贪腐不绝,靠杀能杀得完吗?这叫驭下?」
「还有你那……」
「闭嘴!」
老朱猛地打断他,虽然疲惫,但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忍受如此彻底的否定,他撑着柱子直起身,怒道:
「你懂什幺?!咱不让百姓乱跑,是怕他们成了流民,滋生祸乱!」
「咱的军籍制度,就是让当兵的自给自足,让军籍是军籍,匠籍是匠籍,各司其职!」
「咱的『宝钞』,那是因为没有那幺多现银,你以为咱不知道『宝钞』发多了的后果吗?咱有什幺办法?国家没钱!」
「咱禁海,是防倭寇,防奸民与外邦勾结!」
「咱给宗室厚禄,是让他们安分守己,屏藩皇室!」
「咱对百官严厉,是让他们知道怕,知道贪的下场!」
「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稳固!」
「你一个黄口小儿,知道治理偌大一个国家的难处吗?!」
张飙闻言,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