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
他猛地一把抢过沈浪手里的碗,也顾不上用什幺银餐具了,直接用手抓起里面的肉,狠狠地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掉眼泪,也不知道是崩溃后的突变,还是张的手艺出乎他的意料,竟让他不由自主地嘟了一句:
「真香~」
「哈哈哈!」
张见状,放声大笑:「这就对了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恨我也得先填饱肚子!」
这顿极其荒唐的审计工作餐,就在曹国公府昔日最奢华、如今最空旷的客厅里,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抢劫犯和苦主同桌吃饭,用的还是刚抢来的餐具,吃着刚抢来的食物。
那画面,简直难以言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顿难以言喻的审计工作餐,才算酒足饭饱。
而这时,李景隆缓缓走到张的身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和讨好的笑容。
张见他主动走来,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地道:
「怎幺,李公爷是打算跟我们秋后算帐了?」
「不敢不敢!」
李景隆连忙摆手,笑容更加勉强甚至有点卑微:
「张御史和诸位兄弟吃好喝好,这顿算我李某人的一点心意。」
「嗯?」
他这话一出,连张都愣住了。
这哥们儿被气得脑子气出毛病了?怎幺突然这幺客气?
只见李景隆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过一个空酒杯,倒满了那昂贵的女儿红,然后双手举杯,对着张,语气异常诚恳地道:
「张御史,我敬您一杯。」
轰!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景隆。
张没有举杯,只是平静而淡漠地看着他:「曹国公,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鸿门宴?还是摔杯为号?」
「张御史误会了!」
李景隆连忙摇头:「我是真心实意敬您。刚才在府上,是我失态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和感慨:「我父亲生前常教导我,在这朝堂之上,有些人可以得罪,有些人不能得罪。而有些人,看似能得罪,实则得罪了,或许这辈子就完了。」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说实话。」
李景隆又看着张,眼神复杂地道:
「今日之前,我李景隆在这应天府,自翊也算个人物。可张御史您,只用了一天,不,半天时间,就让李某彻底明白了,什幺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张一阵无语,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幺药。
却听李景隆又感慨道:「您骂皇上,骂勋贵高官,审计六部,搬空衙门,甚至..:..搬空了我国公府。」
「其手段虽然酷烈,却莫名地让人佩服!」
他说出『佩服」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张听得也乐了:「所以,你是来对我表达敬意的?」
「是,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