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那些底层官员回头是岸,别再追随他.....
「至于他自己,据说要去秦淮河喝酒听曲儿了,说要享受......享受封建主义腐朽生活....."
每复述一句,云明的头就低下去一分,到最后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嵌进地砖里。
而寝房内的空气,已经不能称之为空气了,简直是凝固的、带着血腥味的寒冰。
然而,预想中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没有出现。
老朱听完云明的复述,脸上那死灰般的阴沉竟慢慢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震怒、荒谬、欣赏、以及一种棋逢对手般的亢奋表情。
他甚至极轻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冰冷得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凭心情?玩刺激?不当疯狗?要精神损失费?还要享受封建主义腐朽生活.....
老朱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猎人。
尽管这『珍宝」浑身是刺,随时可能反噬。
但他却突然明白了。
他之前所有试图「收服」、「利用」、『掌控」张的想法,是多幺的可笑和一厢情愿。
这个张,根本就不是能用常理揣度,能用权势压服,能用利益收买的人。
他是一把没有鞘的绝世凶刃,其锋利无匹,却也伤主。
他是一团无法无天的野火,能焚尽污秽,也能燎原失控。
他追求的,根本不是什幺权势富贵,甚至不是青史留名。
他追求的是一种念头通达,一种随性而为的自由。
为此,他不惜疯狂作死。
甚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杀了他。
老朱虽然不理解这种『变态」,但也感受到了那种纯粹而危险的『质」。
这样的人,杀了他,太可惜了。
大明这台巨大的、已经开始滋生锈蚀和腐朽的机器,太需要这样一把不管不顾、能砸碎一切坛坛罐罐的重锤了。
那些勋贵、那些贪官、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也太需要这样一把『疯刀」去砍!去劈!去放血了。
而他朱元璋,需要做的,不是去握紧这把刀,是引导这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向他想要清洗的方向。
哪怕最终,这把刀会崩断,这股洪流会反噬自己,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老朱眼中的寒冰彻底化为了燃烧的火焰,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疯狂和冷静同时在他眼中交织。
他缓缓从龙榻上爬起来,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跪满一地、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云明身上。
「云明!」
「奴婢在!」
「你说,张飙这厮,是真疯......还是假疯?」老朱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云明。
云明头皮一炸,这个问题简直是送命题,
他冷汗淡泼,硬着头皮道:「奴......奴婢愚钝!张御史看似疯癫,其实非常精明,又重情重义.....」
「哼!」
老朱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废话:「重情重义?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