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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说什幺呀?」小刘莫名有些紧张。

「你上次来说什幺?」

刘伊妃一双凤眼眨巴眨巴,娇憨地笑出声:「忘了,想来是有些失礼的。」

路宽把手里的杂草捆缚好准备丢远,闻言笑道:「她的性格是最洒脱的,从不拘这些礼数,看着你的时候,眼里都藏着笑,很温暖。」

他看着清丽脱俗的少女:「你笑起来跟她还有点像呢。」

「我去再采一些野花来做点缀,你注意安全。」

小刘看着丈夫走远,回身看着墓碑上曾文秀温婉的容颜,湖风掠过她鬓角的碎发,将冬阳揉成细碎的金箔缀在睫毛上。

虽然知道不是路宽的生母,但她突然觉得照片里的眉眼与自己丈夫有三分神似,都是一样的潇洒恣意,却又透着一股子坚韧。

想来也是,能在那个时代独自养育一个弃婴的,该是怎幺样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女子啊。

「妈妈,我跟路宽来看您了。」

「不好意思,上次见面没认出来,您也没认出我吧,哈哈!」

刘伊妃想着自己还是应该状态轻松些、笑得甜一些,或许能更得她的喜爱。

少女掌心下意识抚上微隆的小腹,这个动作近来已成习惯,像捧着颗揣在棉云里的星星:「对了妈,我怀孕了,您要做奶奶了。」

「是双胞胎,现在已经能看到两个小不点挤在一起了,等他们出生了再大一些,就带来看您。」

山雾忽然漫过碑前的雏菊,将她们两人笼在毛玻璃般的柔光里。

「感谢您把路宽送到我身边,您是伟大的母亲,我要向您学习,教他们成人、成才。」

「嗯。。。」刘伊妃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幺好了,突然想起了什幺,展颜笑道:「要不我念首诗吧!是路宽画《返老还童》养母的分镜头手稿时,写在背面的。」

「我这几天在家里闲着无聊学他画画才看见,应该他想您的时候写的。」

少女清了清嗓子:

当新芽踢开春泥的刹那

每寸泥土都是您未褪温的怀抱

我笨拙地爱着,用我童年的所有痴狂

你以存在的清澈回应我

直到你离开,就带走全世界的云与光

。。。

「嗯,我知道了。」丈夫趋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刘伊妃,她刚想回头分享这首诗,发现男子的面色阴云密布。

「路宽?」

「啊?」路老板擡头,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看着她们,脸上又缀满了温和的笑容,仿佛什幺都没有发生过。

刘伊妃好奇:「你刚刚脸色怎幺这幺难看?」

「没事,踩到狗屎了。」他岔开话题:「聊什幺啦?」

「不告诉你!」刘伊妃嘴角弯弯:「我刚刚已经在构思这里怎幺设计了,正好这几个月在家里没事,我就琢磨怎幺把这块墓园搞好。」

「我计划这样,用多层次的原生植被取代混凝土围墙,形成一个天然的生态屏障,然后。。。」

路老板耐心地听她喋喋不休了一阵:「好了好了,咱们磕头准备回去吧,我要回北平处理点事情,明天还要赶去美国。」

小刘一脸被打断的郁闷:「好容易来一趟你急什幺啊?」

路宽定定地看着她几秒,展颜笑道:「等下回你的设计团队组建好,身体允许就再来一趟,到时候再陪你来看。」

「真的?」刘伊妃噘着嘴:「那好吧,我再考虑考虑。」

路老板从包里取出绵软的靠垫,扶着小刘缓缓跪下:「别弯腰太过了,特殊时期,她从来不在意这些礼数的。」

「知道了,没事。」

金陵地区祭拜讲究「神三鬼四」,此处的鬼并无贬义,意指亲灵。

对于亡故的父母和先人,「四」象征阴数的完满,代表对亲人的追思。

两人都不再说话,毕恭毕敬地磕了四个头,线香插进香炉,青烟笔直地升向澄澈的天穹。

路宽这才从包里掏出微微冒着热气的梅花糕等本地特色吃食,逐一摆放整齐:「天太冷了,所以现在才拿出来。」

他微微靠近墓碑,指尖轻抚过照片上母亲温婉的眉眼,冬日的阳光将他的影子与石碑融为一体。

「妈,还有什幺想吃的,梦里告诉我。」路宽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山间的风,喉结滚动间,他俯身将额头贴上冰凉的碑面。

青苔的湿气渗入皮肤,恍惚间仿佛触到了那个冬夜,她掌心最后的温度。

「妈,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请庇佑茜茜和肚子里的宝宝此生平安。」

听着这句似乎不大常规的祈祷、和丈夫似乎有异于往日的语气,一边的刘伊妃愣了愣。

再看他的面上的虔诚,甚至不比上一次祭拜娘娘庙差了分毫。

干嘛突然这幺严肃?

两人返身往村口走,山风忽起。

野湖的芦苇突然俯身低伏,枯槁的穗子扫过冰面,像曾文秀伸出冻红的手指,依依不舍地轻抚一家四口离去的衣角。

也是母亲对儿子适才的祈祷的应答。

——

村口处,阿飞在焦急地等待着,只不过在路老板肃然的面色下控制住了表情,直到抵达北平温榆河府。

刘伊妃跟刘晓丽在厨房凑趣聊天、择菜捣乱,阿飞跟着路宽刚出了别墅大门就忍不住开口。

「让我。。。」

「嘘!」

两人走远了些,阿飞面沉如水:「周军持有五星卡,盯梢的人察觉没什幺动静,以为他又去买毒了,至今未归,应当是回国了。」

「趁他刚刚回来,干脆我去弄死。。。」

「闭嘴!胡说什幺东西!」路老板有史以来第一次面色阴沉地训斥他这个小兄弟。

他沉吟了几秒:「那个白人虽然是你一直在对接,但三年前是从哈维的渠道找来的。」

「你以为哈维是好东西?我们给他这种似是而非的把柄?」

阿飞大概从出生开始,表情就没有这幺急切和生动过:「周军不像其他人,他已经疯了,不能当人看,茜茜姐和孩子。。。」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不然就等他回美国悄悄去一趟,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线索!」

「之前挂奥运安保和军籍,我在军队里学了不少枪械和反侦察,再说弄死他就十秒钟的事。」

「一个死毒虫,尸体烂了都没人能发现。」

「用不着这幺麻烦。「路宽沉声道:「原本想叫他在美国慢性死亡,既然再回来,就别走了。」

「把录音给我,我考虑一下再同你讲。」

阿飞不甘心地咽下一口唾沫,知道他是不愿自己以身犯险,只是这桩事在他看来着实简单得很。

冷面保镖半晌才颓然地应了声是。

路宽独自在庄园里踱步,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周军的监听录音,粗粝、奸邪、癫狂的嗓音和话语叫人惊骇。

或者说不止是周军,这八、九年每一个稍有些仇怨的人他都在密切关注。

张天硕,两年前出狱,因为莫名其妙地与人斗殴又进了监狱服刑,因为长年酗酒、熬夜、高压生活,罹患肝癌,已至晚期。

刘泽宇父子在狱中服刑,老子被判无期,儿子正如王小磊所说,在狱中不断被发现漏罪,此生出狱似乎无望。

以上包括周军,都是有能力调动非常规资源搞事的人,他只是把这帮人以往的手段如数奉还。

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太郎父子、朱大珂这些酸腐文人,往日招摇撞骗的声名尽毁,几乎构不成威胁。

最叫他重点关注的就是周军。

赔上了整个家族,给自己搞了一个「美国精神病人」的身份在海外苟活,按理说周军即便再沉沦,也不应当在这两三年就堕落至此。

如果真的有人把这些蛛丝马迹拿出来深刻剖析,里面的疑点太多。

譬如他是怎幺在第一年就染上毒瘾的?

穿越者和他直接有关的人,在以上所有不幸者的所有「巧合」中没有扮演任何角色,一切与他无关。

只在某个关键节点,阴差阳错,凑巧有人助推了一步而已。

录音放到了第五遍,周军再次不加遮掩地道出的目标、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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