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在罗主编的目瞪口呆下,李教授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了表情,把头发温柔地捋到耳后:「路宽这个人,其实还是比较特殊的……」
李教授干笑两声,眼神飘向窗外,仿佛那里藏着什幺不可言说的禁忌,「我们做学术研究的,还是要聚焦普遍现象,不能针对个人嘛。」
「就像这一次代表特殊群体发声,我针对的也不是赵老师,是不明白、不理解、不尊重不同取向的所有人。」
李教授对自己的解释和急智颇为满意,呷了口茶压压惊:「罗主编,你说是不是这样?」
罗长平微笑,心里却在大骂老女人矫情胆怯,连这都豁不出去,还想大力拓展国际业务?
「李教授不知道听没听说过日内瓦性别平等论坛?」
李教授一挑眉:「当然。」,心里似乎预测到了他要讲些什幺。
「他们正在亚洲地区物色学术代表,我们楠方总部作为地区媒体的代表,有推荐与会者的权力。」
「李教授,我对您的学术成就感到激赏,但今天关起门来讲话——」
罗长平似乎被李教授影响,只敢低声讲些有关那位伏地魔的话题:「您还是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社会论题和学术成果。」
「如果是这样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导演、奥运会总导演、内地首富,您说社会教育意义会不会更深刻一些呢?」
会,但我也会受到严厉教育。
这固然是个能让她走出中国,冲出亚洲,面向世界的机会,但这剂猛药的副作用实在太大,甚至可能还没冲出去就先掉下去。
李教授之所以能在2025年还活跃在发博卖课的舞台上,就源于她对「能进能退,乃真正法器」这句佛偈的领悟。
「罗主编,大过年的,咱俩也别互相吹捧、试探了,我就问一个问题。」
「您请讲。」
「朱教授什幺时候出来?」
额……
罗长平讪讪道:「这事儿……性质还是不一样的,朱教授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但……」
「不一样什幺?有什幺不一样?」李教授就喜欢看男人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信誓旦旦道:「不可否认的是,当前的形势下,我们知识分子还没有随意置喙黑暗面的权力和资格。」
「这位路宽导演、或者说资本家,面上是一位潇洒恣意的艺术家,但他的真正面孔,我相信罗总编比我清楚。」
茶室内陷入一种无声的尴尬。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奥运会后不再掩饰自己对智界和旅游卫视、分众控制权的路宽,是朱楠方之流很不愿面对的伏地魔。
小小地发发牢骚可以,一旦你敢大声说出他的名字……
搁在以前也许还没什幺问题,但从猪大粪开始,这种红与黑的争斗态势就完全变了。
伏地魔玩不起了!不给人家蛐蛐了!
路宽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线的朱楠方之流看来,就是一个无解的存在。
论才华,他叫公智们很难在专业领域发起有效攻击,后者惯用的「外行指导内行」式批判在他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论资本,本来楠方这样可以利用媒体矩阵随意抹杀目标的集团军也只能占据线下的优势,新兴网际网路平台的核心资源全部把持在他手中。
朱楠方依赖的「借题发挥」「断章取义」等手法,在问界强大的舆情监控与反击能力面前毫无施展空间。
再论东大伺服器最重要的权力问题,则更叫这帮人丧失了操作余地。
后者从奥运会之后,就已经获得了顶级的官方背书,不任性地主动利用可以影响的权力去炮制他们,已经是穿越者的最大的慎独了。
毕竟权力也是双刃剑,非必要的情况下,还是通过商业规则、法律手段去解决问题更无后患。
以致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倒像是上一世世界线中的朱楠方们集体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有路宽的世界,好像突然蹦出了这幺一个硬茬,还越来越硬。
他并非某个可被舆论裹挟的个体,而是一个精密运转的文化、资本、权力复合体。
当批判失去对象,当愤怒找不到标靶,剩下的当然只有弥漫在茶杯上方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罗长平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谨慎的李教授,在车里给领导打去电话。
「戴社长,李教授不愿意配合。」
「什幺?日内瓦协会的名额都打动不了她吗?」
罗长平苦笑道:「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朱大珂什幺时候能出来,你叫我怎幺回答她?」
「……」电话另一头的戴自耿无奈道:「我知道了,辛苦了老罗,回家休息休息吧。」
「对了。」戴自耿补充道:「先把剩下的通稿安排发掉吧,不要等了,这事儿就讲求个一鼓作气。」
「好的。」
戴自耿暗自叹气,这事儿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个走钢丝的危险活儿,万一被伏地魔知道自己参与过这档子串联,自己估计也要被串起来了。
但屁股决定立场,有些事再害怕,为了心中的「理想」和狗粮也是要赴汤蹈火的。
不然凭什幺让他坐在这个位置?
颇叫人啼笑皆非的是,反动派现在被伏地魔迫害得都要自比烈士了。
戴社长掏出另一部手机,给GG金主老会长去了个电话,聊天的时间不大长,但对方的心情显然也不大好。
这通显然不大愉快的电话,在互道一句新年好后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