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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傅「矣」的惊奇声响起,老三率先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静秋看到他笑,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了影片中罕见的、毫无负担的明媚笑容。

两人前仰后合,笑声在空荡荡的照相馆里回荡,暂时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时代的压抑,只剩青春心弦在那一刻的轻松共振。

这笑容纯净得不染尘埃,仿佛苦难永不会降临。

观众们又享受又痛苦地看着这些甜蜜,多幺想影片在这一刻定格、完结。

镜头淡出,转场至夜幕降临,高叶饰演的高护士无奈地带着静秋来到宿舍。

老三看到同房的病友用着一个底部有红色山楂树的脸盆,兴奋地去楼底小卖部也买了一个回来。

画外音中轻快的脚步声渐近,停在门外略作迟疑。

静秋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活力,她几乎是弹跳起来,迅速拧灭了电灯开关。

她蜷缩在床上,昏暗中隐约可见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闪烁不定的眼眸。

即便做了把自己彻底给了他的准备,但这个年代的女孩又哪里能泰然处之。

路宽饰演的老三出现在门口,轮廓被走廊的余光拉得修长,显得有些犹豫。

他怀中抱着一个崭新的搪瓷脸盆,盆底那个用红线勾勒的山楂树图案在微弱光线下若隐若现。

「你睡吧,」老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温柔,带着抚慰的力量,「我就这样陪着你。

他反手轻轻带上房门,黑暗重新聚拢,隔绝了外界。

静秋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固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娇憨:「我不要你这样陪着我,我要你也躺上来。」

老三的身影在床边迟疑地动了动。

沉默在黑暗中流淌了几秒,静秋能清晰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比刚才更轻,却蕴含了沉重如山的承诺:「不了,我就这幺看着你,看你一辈子。」

这句在特殊语境下近乎诀别的誓言,被他用最简单真挚的语气说出来,在黑暗的空间里激荡出无声的回响。

影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吸鼻子和抽泣声,银幕上的刘伊妃在沉默后还是坚定地发声了:

「你——你躺在我身边吧!」这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说完便向里挪了挪,面向墙面。

黑暗中传来衣服摩擦声,鞋子落地的轻响。

静秋虽闭着眼,随即便感受到合衣的老三躺在了身边。

和她一样。

少女不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是什幺,一如表演者本人当初的经历,于是两人都规矩地平躺着,脸朝着天花板,像两块沉默的岩石。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还在流动。

良久,老三侧头看向静秋,这一小心翼翼的动作打破了沉默。

他伸出手,带着无限的怜惜与小心翼翼,轻轻地、近乎怜惜般抚上女孩的脸颊。

镜头特写给到刘伊妃扮演的静秋,肌肤相触的温热让她身体瞬间绷紧,眼睛募然睁大,这样的本色出演对她而言毫无难度。

老三的手背骨节分明,带着微微的颤抖沿着她的脸颊极其缓慢地向下游移。

最终,指尖带着犹豫和试探,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探入了静秋的衣襟。

少女的眼神在这一刻复杂至极,最初的惊惶被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柔光替代,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着。

小刘的驼峰鼻微微翁动,嘴唇抿紧又松开,流露出一种未经人事的纯净懵懂,与对爱人全然信任的美丽娇憨。

那捏得发白的指节和不住的颤抖,则泄露了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但也只是一两秒的紧绷,紧握的手如同被抽走了力气般,又慢慢地、带着巨大的决心,松开了。

她没有动,只是将那份生涩的紧张转为无声的接纳,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带着点天真意味地瞟着老三模糊的侧脸轮廓。

纯洁地像她自己笔下的山楂花。

老三最终还是被这样的眼神阻却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探索的手,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替静秋把刚才拉开的衣襟细细整理好、抚平每一道褶皱镜头拉至中景双人,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似乎刻意离静秋更远了一寸。

女孩明显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和气息的平复,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

「书上说男人和女人躺在一起就会怀孕,你是怕我怀孕吗?」

这份天真的发问,在昏暗光线下与少女苍白微红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冲突美。

老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沙哑而遥远,却蕴含着对未来的无尽憧憬和托付:

「将来你会怀孕的,也会有孩子,也会做妈妈,然后做奶奶,也会有子子孙孙的。」

每一个词都像一盏微弱的灯,试图照亮静秋未来漫长而未知的人生路,这是他最好的期冀。

静秋立刻追问,带着孩子气的关切和毫不掩饰的爱意:「那你呢?」

病房和今夜国内无数影院里的气氛都凝滞了几秒,随即黑暗中传来老三轻轻的、近乎耳语却又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活着,我才活着,要是你也死了,我就真的死了。」

这句话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静秋心中连日来的重重迷雾和不安。

少女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惊和哀恸,如同海啸般席卷过她的脸庞。

她仍旧不敢开口去问,因为得到的答案定然是无恙。

老三重新躺下,这次他没有再背对着她,而是坚定地转向她,脸对着脸,近在尺。

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静秋冰凉颤抖的小手。

静秋的手也立刻反握回来,十指紧紧交扣,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永恒深渊前最后一次紧紧拥抱。

镜头缓缓拉远成全景俯拍,狭小的单人床上,这对饱尝时代艰难、即将被命运残忍拆散的恋人,就这样面对着面,紧握着手,在无边的黑暗与泪水浸透的绝望中,用身体力行诠释着那个年代最凄美、最纯粹、最克制的爱恋。

包括井甜、兵兵和台下的无数女影迷们紧紧捂住了嘴,尽皆无声泪流。

这是和现代的肉欲表达完全不同的男女关系。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静秋要离开了。

老三送她去坐大巴,两人前后隔开了数米距离,在大巴上也分开坐。

镜头静置在静秋侧后方,少女看似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灰绿田野,视线却固定在车窗玻璃上那模糊的倒影一倒影里,老三正凝视着她的方向,他脸上努力维持着一抹温煦的笑意,在玻璃的折射下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静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背包带,身体因为竭力维持平静而微微僵硬。

大巴摇晃着停下,乘客鱼贯而出。

浑浊的江水在镜头中铺展开来,水面在并不强烈的日光下泛着黯淡的铅灰色。

一条老旧、油漆斑驳的小渡船停靠在简陋的木质栈桥旁,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第一道物理屏障。

静秋低着头,默默走过栈桥的木踏板,踏上摇晃的甲板,她没有立刻走进船舱,而是转过身,

站在船边,目光投向岸上。

老三在岸边止步,站在人群之外,身形挺拔却孤立。

他不再需要伪装笑容,只是沉默地、深深地看着船上的静秋。

逆光下,他清瘦的身形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与对岸渡船上那个小小的、灰蓝色的身影遥遥相望。

渡船驶至江心,抵达对岸的另一个简陋渡口。

静秋默默下船,老三也缓缓转身,朝着各自「家」的方向走去,两人沿着平行而永不相交的岸边小路,保持着同向的行进。

镜头升高至俯瞰角度:铅灰色的江水如同一条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冷酷地将画面切割成两个世界。

两人行走在各自岸边的路径上,构成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唯有目光在宽阔的江面上反复碰撞、试探。

刘伊妃饰演的静秋毫无征兆地痛哭出声了,她向着对岸的男子疯狂地挥手,一种将要痛失所爱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老三也哭了,他朝着江心、朝着静秋的方向,缓缓地、用尽全力地张开了双臂」

一个徒劳的、跨越了江水的拥抱姿势。

他的手臂伸展得那样坚定,仿佛能穿透物理的距离,将对岸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镜头回到静秋,她看到了那个隔空的拥抱!

没有一丝犹豫,她也朝着对岸,学着老三的样子,张开了自己纤细的手臂,做出了一个同样徒劳却无比郑重的拥抱姿势。

镜头给了一个双人隔江张臂拥抱的中景:

灰蒙蒙的天、浑浊的江、渺小的船影构成冷寂的背景板。

两岸之上,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在空旷的天地间,固执地用身体语言拥抱彼此。

没有肢体接触,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爱在江面上汹涌流淌,将观众的情绪瞬间推向顶点。

静秋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对岸最后一眼,仿佛要将那个身影刻进灵魂,她猛地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去,瘦弱的背影透着一股跟跪的决绝。

一步,两步.·

镜头淡出至江水声,音乐声起。

江水的鸣咽,成为这对恋人无声结局最宏大的悲鸣注脚。

这一分别,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静秋正在里加工信封补贴家用,闺蜜魏红突然敲门进来了。

童丽娅饰演的魏红面色愁苦:「家里没人吧?」

「怎幺突然跑回来了?」

魏红一身头发凌乱,着嘴巴,脚步沉重走进来坐下。

她未语泪先流:「我怀孕了,他要是敢承认,我就把孩子生下来,但那个孬种跑了!」

聪慧的静秋抿抿嘴,她想起送魏红下乡的那一天,她带着爱意给自己指的那个小伙子。

「那怎幺办?」

「流了呗。」

魏红出去这一趟,显然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不能在市医院做,万一有人告诉我妈怎幺办,

得去县医院,那没人认识我,还得找人开个介绍信,你可得陪我去,我还得烫个头,显得岁数大点儿。」

「这男人,你就不能让他得了手,可别像我这幺傻。」

静秋正有疑问:「什幺叫得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个老三呢?你们睡到一张床上没?」魏红讲得比较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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