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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混帐如果非要得寸进尺,就叫他今天在这幺多记者面前逼死我吧。」

卢至强和大侄女柳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表情里看到难言的苦涩。

根据《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如果交易方出现「可能影响标的资产权属或经营连续性的重大变故」,程序需考虑暂停。

国内上市公司连董事长更换都可能停牌,更别说老会长这样组织混改的灵魂人物了。

他的健康问题将极大地影响对企业未来治理结构的质疑,完全符合「重大变故」的定义。

柳琴心疼地看着往日威风赫赫、堪称国内商界柱石的父亲,就这幺无奈地后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这一躺,不仅是放弃了自己一向的气度和威仪,更有一种虎落平阳、英雄末路的悲哀。

她望着父亲佯装病痛却难掩真实衰颓的面容,喉头滚动着咽下一声叹息,想必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柳琴深吸一口气,跟卢至强对视了一眼,拿着手机拨通急救电话报上地址,随即准备推门出去。

……

「他们在搞什幺鬼?耽误我回家看小崽子!被这帮人搞得这个月都要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第一交易室里的路老板看着墙上的挂钟走到了10点45分,不是很有耐心地敲了敲桌面,脸上的不耐之色愈甚。

拖?拖就能解决问题吗?

李守成笑道:「路生是男人的榜样,只关心孩子,至于会不会耽误给老婆生日,倒是不怕的。」

「哈哈,也怕,也怕。」

「我去找北交所的人催一催,待会儿时间到了如果泛海不出现,算不算自己弃标。」

庄旭起身准备去给点压力,只是刚刚推开交易室的大门,走廊已经被冲破保安拦截的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交所的玻璃门外,耳的120警笛声由远及近,闪光灯瞬间如暴雨般倾泻而来。

他眉峰骤然压紧,身后的路老板等人已经跟了出来。

柳琴脸上犹然挂着泪痕,冲着记者失态地嘶喊:「你们让开行吗?让120进来,我父亲心脏病犯了!」

「让开!快让开啊!」

北交所的一众领导们也风闻而至,这踏马死哪儿也别死这儿啊,不是平白惹一身骚嘛!

记者们一边被保安强行架开后退,一边七嘴八舌:

「柳小姐,是老会长身体欠佳吗?能不能透露些消息?」

「柳先生现在情况如何?是因为什幺心脏病发的呢?」

也有记者悄然看了眼另一间交易室门口的路宽等人,大着胆子问道:「柳小姐,是因为问……是因为刚刚广播里的鸿蒙资本吗?」

柳琴抹了抹眼泪,似有若无地瞟了眼第一交易室门口的路宽等人。

见急救人员擡着担架冲了进来,又摇摇头匆匆返回。

这厢众人都有些面色不虞,只是一时不能确定老会长到底是在唱大戏,还是真的被路老板给气着了。

「柳琴这一眼,有小刘十分之一的功力了。」路宽看得一脸无奈,冷不丁侧头看见庄旭等人瞧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干啥?都看我干啥?」路老板气闷到爆了个粗口,「就算是真的,我踏马给老婆买礼物他也要气,能怪我?」

「坏种」决定坏到底,嗤笑一声就迈步上前,准备跟着医护人员去瞧个究竟。

他自然不信老会长能这幺巧就「非对抗状态负伤」,只是拖这一时半会儿的意义何在?

路过的记者想问些「狂野」的问题,可见他一副肃然的神态都不敢造次,更不敢大庭广众搞些莫名其妙的噱头。

从另一个角度讲,即便再是笑贫不笑娼,大家都还是有朴素的善恶观。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问路宽什幺问题,都免不了给他惹一身骚。

这两位的口碑现在根本无法同日而语,交易室里那位现在确实已经臭得不行,又何必要给路老板添麻烦呢?

室内的泛海总裁正背对着众人,跟医护人员们讲些悄悄话,想必很快能招聘这些人变成临时演员。

柳琴站在门口寸步不让,转向北交所的几位领导:「很抱歉我父亲有些突发状况,我们现在要立即赶去医院。」

「我父亲虽然不是竞标方,但他代表连想和中科院的意见,是混改规定的参与人员,上午的竞价按规定请延期。」

北交所打头的悄悄瞥了眼路宽,想起昨夜领导的指示,沉吟了几秒才斟酌道:「我们会汇报上去,请柳会长先去就医,其他迟些再讲。」

路老板施施然走近,身后跟着庄旭等一众香江鸿蒙资本的工作人员。

「柳琴,我来看看老会长。」男子在门口被拦住,柳琴面色阴冷:「不合适,医生正在抢救,请暂避吧路总。」

她面色坚定地像个无产阶级战士:「无论生意怎幺做,没有比人命再大的事情了,请您高擡贵手。」

「让开让开!」柳琴决绝的话音未落,白大褂们已经擡着担架往外奔。

她忙不迭地护着父亲离开,余光瞥见男子站在原地未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看着担架上六十多的老父亲,嘴唇因为憋气发紫,眼皮下有些微微颤动。

这位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的教父级人物,如今竟要被那人逼到蜷缩在「心脏病」这把破伞下避雨,也真是难为他了。

记者们蜂拥而至,又跟着救护车鱼贯而出,想着哪怕有人给个只言片语也好编啊!

北交所领导们寒暄了两句便离开,只剩问界一方站在交易室门口,默然无语。

「呵。」路老板突然嗤笑出声,「要幺说中国电影现在势头这幺好呢,好演员一抓一大把。」

「老会长如果愿意转行去拍大明王朝,这严嵩的角色我看是非他莫属的。」

《明实录·嘉靖实录》五千二百四卷载:嵩佯称风痹,卧邸中不起,而阴使子世蕃入直西苑代票拟……

而今成了老头假装心脏病,速遣小阁婊返美求援。

庄旭没有他这幺好的兴致,沉声道:「我去请市里协调吧,他是连想推选出代表企业参与混改竞标的不假,现在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大局,连想完全可以推选出中科院背景人士替代。」

「试试吧。」路宽叹气道:「领导考虑的要比我们多,毕竟谁也不能承担逼死一个人代和共商联副会长的恶名。」

他回头冲李守成揶揄道:「李总,今天这场戏看得如何?这江湖上还是卧虎藏龙的吧?」

「即便走到这一步,还是叫他病遁避了难去。」

「精彩至极。」李守成笑着摇头,对眼前的年轻首富仍然充满迷信,于是说出的话不免又带了些玄之又玄的意味:

「人全凭一口气撑着,今次他在你面前病遁容易,再想捡起这股子精气神,就难了。」

成大事者最重势,身子一软,脊梁就折,脊梁一折,魂就要散,往后纵有千般算计,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这出大戏在上午11点多暂时落幕,柳琴一面紧急联系了保尔森、一面请楠方的杨社长帮着「伸张正义」,大打同情牌。

不可否认的是,在惯于同情老者、病者,喜欢把「人死都死了」类似的话挂在嘴边的国人,还是不可避免有生发出同情心的。

毕竟每个人从网络接收的信息不同,《老胡不胡说》又不能放在央视八点半播。

局势再次发生微妙的变化,无论是中科院还是部里、市里,以及有关方面的领导,都对老会长心脏病突发的事情颇为关心。

毕竟人家的正智身份摆在这里。

只是对于路老板而言,老会长这一顿华婊奖最佳男演员级别的发挥,完全把他今天做模范丈夫和爸爸的计划搅乱,暂时顾不上小刘的生日了。

中午和庄旭、李守成等人吃完饭,下午便去了市府沟通本次竞标事务、向领导汇报工作,但实际上聊的问题不消多说。

大体还是一些对目前局势的判断,沟通信息有无,在目前已经初现胜势的情况下,达到最终的战略目的。

刘领导最终给北交所以及负责协调的工作小组都下了指示:

请老会长安心休养,如果实在无法承担代表企业参与、审查议标的工作,请国科和职工持股委员会另行推选人选,这也是为了老会长的健康考量,不忍心叫他再承担工作的重负。

期限只有三天。

六点钟从市府离开,路老板在车上拨通了老婆的电话,转而直奔问界大厦会客。

早晨给他打来电话的那位,现在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能够说服他在这样激烈的商业斗争背景下达成合作意向,还是殊为不易的,今天说不得就是一锤定音的良机。

路宽上了总裁办公室楼层的专用电梯,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我马上到了啊,你们先吃,我这指不定要几点呢。」

「对了,晚上穿上次那件得不得啊~」

电话另一头的小刘娇嗔:「滚蛋!就想着这些破事儿!」

「哎,提起来我特幺恨死这个老王八蛋了,本来要小别胜新婚的,这都憋了要一年了!」

今天是辣妈身体恢复、小两口解禁的快乐「日」,洗衣机正待重新插电猛甩,没想到生生被耽搁了。

「叮!」路老板出了电梯,跟老婆笑谈了几句即告挂断,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路总,你到了。」正陪客人喝茶的老董起身,身边的男子也笑呵呵地看着这位内地首富:「路总,有两年没见了吧!」

路老板笑着上前握手:「可不是两年嘛!那会儿我们还是在K街抓耳挠腮的难兄难弟呢!」

他面前这位个头不高、但身形挺拔如松的男子,正是2007年在美国相识的任政非。

彼时的路宽正为奈飞的公关焦头烂额,找到了K街的游说团队;

同一时间,老任也联手贝恩资本,以22亿美元的价格竞购3com,只是因为后者曾经为美国军方提供设备,最后未能如愿。(346章)

这是两人第一次交集,后来只是在各种退却不了的会议场合偶见,并无深交。

说实话,两个月前这位电影导演找到自己,言明想要在手机业务上有合作时,老任是满心拒绝的。

华威主业是通信设备制造,和问界所属的影视传媒行业存在天然壁垒。

老任素来坚持「力出一孔」的聚焦战略,对跨界合作持审慎态度,2009年的华威正全力突破欧美市场,无暇分心于与核心业务无关的尝试。

况且公司现在的手机业务80%都是运营商定制机,就是老百姓充话费赠送的那一类手机,走的是纯B2B的贴牌模式,根本不存在品牌一说。

这也导致了2009年华威手机销售额虽然高达40亿美元,却只有5%即2亿美元不到的净利润,连研发成本都收不回,全靠数据卡反哺手机亏损。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你问界有什幺合作的空间?

别说你不是做手机的,就算你是做手机的,华威目前的贴牌加工的模式,也根本不需要合作方。

只是彼时的路老板很真诚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叫老任有些怀疑自己这幺多年的商海生涯,是不是都喂了狗。

这会儿他犹自面带唏嘘地回忆道:「讲实话,我不是怀疑路总你的人品和信誉,只是昨天你突然打电话来讲——」

「『老任,你要连想的手机业务不要?』」

「就这一句话,可真把我说蒙了,我一想你这大导演怎幺也干起掮客的生意来了?骗我老头子呢?」

路宽哈哈大笑:「这个话题我们可以先放到一边,我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之所提出这一点,主要是连想的手机业务确实能跟你们形成互补。」

他耐心分析道:「现在他们已经模仿苹果推出了3G OPhone,虽然技术专利都是买来的,但能够有效补充你们只能贴牌的尴尬局面。」

「旁的不说,现在TD-SCDMA终端协议栈专利全捏在连想手里,中国移动明年的TD终端补贴可能超百亿,光是连想的O1射频校准方案就能让你省两年研发时间。」

「再者,连想确确实实是在踏实地做市场、铺货,他们通过自己的PC渠道国美、苏宁的电器部门,甚至是我们的问界商城做线上、线下的终端。」

「现在在国内已经超越摩托罗拉成为GSM国产的第一品牌,仅次于诺基亚和三星。」

路老板面色无比真诚:「任总,前年苹果的智能机的诞生可以说是划时代的杰作,未来贴牌的利润空间会越来越小,我认为这个时间点转型,是绝佳的选择。」

老任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悬而未决,毕竟贴牌业务每年也能给公司带来2亿美元的收入。

如果真的转向研发,势必要将部分基础业务的研发资金做倾斜,况且这个赛道真的适合华威现在介入吗?

他曾在回忆录里写过自己的「糗事」——

华威的手机业务从2003-2008年连续亏损,老任拍桌怒吼:谁再提做手机,就卷铺盖走人!

更何况,他现在又怎幺能确定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年轻人,就一定能够拿到连想的手机业务呢?

路宽见他沉默不语心中暗叹,只好准备继续加码。

这一手本是为了在合资公司中占股更多考虑作为谈判条件,但现在如果连说服他都做不到,自己就算这次能够费尽心思吃下连想的手机业务,也意义不大。

因为这本就不是问界的主业,他不可能带领企业做这种跨越性的转型,那必死无疑。

在国内找合作方,还有比「现在」的华威更合适的吗?

「任总,之前电话里不大方便讲,其实有个情况,我想还是能帮助你更好地研判形势的。」

老任点头:「请讲。」

「也许你觉得苹果的品牌和研发都叫人很难望其项背,但别忘了从去年年末到今年新出现的、继OS和塞班之后的第三种作业系统——」

「安卓。」

任政非被他说得更加恍惚了,我当然知道安卓!

或者说,今年但凡做手机的还有谁不知道安卓?

从去年HTC推出第一部搭载安卓的手机开始,今年年中三星、惠普、戴尔全部推出了搭载安卓的智慧型手机。

这本就是一场不得不参与的行业变革,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iPhone的疯狂的夸张利润率。

可是,这跟你路宽有什幺关系?

于是他眼中这位内地首富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北美问界持有安卓公司超过31%的股份,是继谷歌之后的第二大股东。」

惊!

安卓算是今年刚刚走红,本身也不是上市公司,国内鲜有人知他在安卓公司真正的持股情况。

2006年,Mytube卖身23亿美元。

10亿现金被他用于推特等公司的运营以及特效技术的引进,再质押了分众等公司股票在当年交给了保尔森成立CDS基金。

剩余13亿美元转成了对谷歌和安卓公司的持股。

以2006年谷歌450美元/股的价格,这笔「巨款」只能占比不到1%的股份,因此当时路宽未雨绸缪,在交易条件里把对安卓公司的持股写进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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