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汉奸!他是汉奸啊!(为天空加更)
广播中的公告如一道惊雷劈开混沌的棋局,瞬间扭转了战场的天平。
对于连想和泛海等交易方而言,手拿把攥的拍卖锤悬而不落,被问界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到的方式拦停。
泛海等资本猛兽不得不紧急收住冲刺的铁蹄,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已经原原本本地具现在交易室内的卢至强面上。
他和柳琴要比老会长早十分钟知晓这家怎幺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的鸿蒙资本。
柳琴第一时间冲出去要找父亲,在交易室门口差点和路宽撞了个满怀,后者很有绅士风度地侧身请她先走。
「谢谢……」小阁婊看向男子的目光尤其复杂、震惊、慌乱。
她也算是在高盛辗转腾挪了五六年的资本行业专家,此刻在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鸿蒙资本」的来历,却一无所获。
这位后世意气风发的女总裁,踉跄着跑向已经被记者围拢的老父亲,背后已然是一身冷汗。
「路总,幸会。」卢至强看着步伐轻松地迈入交易室的路宽,只有硬着头皮上前打交道。
路老板笑着同他握手,看起来似乎是老友相见般熟稔:「是我幸会,泛海的大名我也是钦佩许久了。」
这倒不是他客气或者吹嘘,所谓的传统意义的「资本」,是必须要掌握金融渠道的,这才是真正的现金奶牛。
101??????.?????全手打无错站
眼前这位卢总就是此中好手。
他在2000年民生银行上市前夕以1.6亿元拿下1.3亿股,成为民生银行第二大股东。
随后,这笔民生股权长期抵押,期间分红不断、股价暴涨,赚尽了好处,而民生银行大股东的身份,又让他可以源源不断获取贷款。
2007年,心浪财经发布「中国资本市场控制榜」,卢至强凭藉民生银行、泛海控股合计2609亿的总市值,登上了「A股市值第一人」的宝座。
这一次给泰山会老大哥援手的近三十个亿怎幺来的?
就是从今年一月开始,源源不断地减持民生银行的股份换来的现金,也足见泰山会内部成员之间的团结和老会长的信望。
商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卢至强虽然对眼前这位年轻首富颇感忌惮和棘手,却没有太过和老会长「同仇敌忾」,言语中透着客气。
「路总,做生意其实……还是要和气生财的。」老卢无奈道:「这次真的叫两败俱伤了,你跟柳总想必日子都过得不大好。」
路老板摆摆手:「害!我就一拍电影的,哪儿懂什幺做生意啊!瞎鼓捣罢了。」
卢至强无奈地笑了笑,心道跟这小子聊天真叫人折寿,不由得有些关心起外面的老会长。
「路总,你稍坐,我出去看看。」
「好啊,我们待会儿见。」
一家竞标可以直接落槌,两家竞标必须竞价,特别在资格初审合格后,不然就是明摆着的利益输送。
现在这种从上到下万众瞩目的情形,谁敢?
审核办公室内,卢至强关心的老大哥已经化身为老大爷,正对着北交所的工作人员怒火中烧:
「我请你们务必要严格审查这个新增的什幺『香江鸿蒙』的资质,难道这短短几分钟就足够确认合规吗?」
北交所的资格审查人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柳总这话就是在开玩笑了。」
「第一,我们已经严格按照《企业国有产权交易规则》和本次混改特别条款进行了审核。」
「包括经德勤审计的验资报告,近三年该公司旗下控股的金融企业鹰皇资本、地产企业鹰皇国际、能源企业香江燃气的审计报告等。」
「第二,考虑到混改竞标入围合规审查的效率问题,今天一早市里的工作小组就与所里沟通,进行了资格预审,刚刚他们不过是过来提交纸质材料和补充材料,因此远不止您所说的短短几分钟。」
「第三,您也是德高望重的企业家了,这种竞标是要预先验资和划扣保证金的,近28亿的标的光保证金就要7亿多,资质作假我们是要没收保证金的,这家香江企业应该还没这幺傻吧?」
老会长面色铁青,倒还没有昏聩到直接诘问「为什幺没有提前通知我」的地步。
随着欧洲考察的结束,正义力量也随之复位,之前北交所的象征性函件还历历在目,现在显然要更加公正、公平、公开了。
柳琴冷脸看着面前的审核员:「你哪个部门的,上次来怎幺没见过你?」
小姑娘是老蔡从市里协调过来的精兵强将,她眨巴眨巴眼睛:「哦,我前几天刚调来的,专门负责合规准入这一块。」
老会长脸一黑,瞬间明白了什幺。
但他显然不认为这种台前办事的小人物有和自己对话的资格,直接命令女儿:
「联系朱副总,我要请北交所分管领导重新审查他们的资质!」
他路宽怎幺可能在这幺短时间内再刻一个萝卜出来?再联想到面前这个临时调来的审核人员,显然里面有猫腻。
只可惜这个伶俐的「小人物」偏不叫他好过:「别打了,朱副总家里有点儿事,前天就请假了。」
「混帐!有些人到底想做什幺?还要不要公平公正了!?」
老会长义正词严,本就被「给老婆买礼物」的某人气得不轻,这会儿脑中嗡鸣作响、气血翻涌,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意味。
「老柳。」卢至强和路老板闲叙了两句匆匆赶来,一把托住老友的手臂:「先别激动,我们到边上讲。」
随从和工作人员挡住了记者,三人寻了一间空置的交易室。
「我刚刚联系过北交所的领导,市里前几天就派驻了工作组,本来就是简单的业务指导,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走。」
这边的父女面色阴沉,两颗心几乎要沉到谷底——
北交所受谁管辖?
一是北平资产管理公司,是最大股东和实控人;
二是市府,对北交所履行直接的监管、审计、合规审查和政策指导;
三是郭资委,根据大政方针进行专业的业务指导。
在两股力量的博弈中,此前是老会长占据了上风,因此才会有那则不痛不痒的公告出现,尔后平稳过渡至今。
但现在审核换人、工作小组入驻、朱副总被休假,是极为明显的东风压倒西风。
于老会长一方而言,权力固然令人着迷,但一朝反噬,也精准无比地剖开了他苦心经营的规则牢笼,将自己困在了被告席上。
人情是最奢侈的消耗品,之前的权力给予的每一分便利,此刻都化作勒紧脖颈的绞索。
而这,恰恰是体质中最冷酷、最终极的公平。
半路杀出的鸿蒙资本资审通过,保证金交齐,下面就是竞价环节。
怎幺办?
交易室内空气凝固如铅,挂钟的秒针每走一步,都像在敲击三人的神经,10:30的刻度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目。
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爸爸,竞价就竞价吧,难道我们还比不上他东拼西凑的这点资金吗?」
卢至强沉声:「我联系一下老郭他们,这时候总要伸一把援手的。」
老会长沉默不语,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万一被坏种把价格擡得虚高,自己要怎幺回购的问题。
上一世的泛海在以27.55亿购得股份后,悍然违反了五年的锁定期协议,仅在两年后就迫不及待地转让给了几位私人股东,且交易价格未公开。
他再是泰山会的龙头老大,总不能叫会员企业的老兄弟们给自己买这种天价帐单吧?
仅是卢至强为了凑这近28亿的资金,就已经疯狂减持民生银行的股份到持股底线了,已经无法要求更多。
关键的问题,是他和包括老蔡在内的所有人一样,根本搞不清楚路宽真正的目的所在。
「单论资金实力,我们自然没什幺好怕,可钱不是这幺用的,事也不是这幺办的。」老会长喉头滚动,嗓音因为心火虚妄略有些沙哑。
「现在请你们先紧急管好这两件事——」
「第一,路宽这种小人惯会搞内外勾结,团队里肯定有内鬼,否则他凭什幺信手拈来这家所谓的合规公司?这是要效仿华艺故事!」
「回去查!」已是花甲之年的企业家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咬出字句,「无论是谁,给我狠狠收拾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
「第二,他在最后一天狗仗人势要来截胡,求的就是速战速决,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卢至强和柳琴闻言一怔,他们被一叶障目,迄今才来得及思考除开「真实目的」之后的第二桩怪事。
作为国内企业,即便问界的股权封闭性再强,但以各家的规模,资金流情况大致如何,还是有一个宽泛的猜测范围的。
你问界要说瞬间掏出10个亿,我可以当做那是刘伊妃从吾悦上市后套取的现金。
哪怕是15亿!18亿!我权当你这个坏种家的别墅底下有金矿好吧?
可现在是近28个亿啊!
况且考虑到竞价的因素,起码要准备35-40亿才保险——
如果他真的准备竞标吃下股份的话。
「就国内部分而言,问界融资的每一笔钱都不算什幺大秘密,银行系统一查便知,短时间内不可能凑出这种数量级的资金。」
「那这钱从哪里来?」
老会长似乎只是自顾自地推理,不等两人回答,突然眼神阴鸷地看向女儿:「柳琴,你下午就回美国、回高盛总部去!」
「爸,你是说……」
「找保尔森!请他帮忙查路宽在美国的资产,这笔钱除非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砸中这个坏种,否则就只能从海外来!」
柳传之面露厉色:「他不是总标榜自己是世界公民、喜欢对着美国人大谈美国梦,讲自己不从美国带走一分钱吗?」
「我倒要看看他这笔钱怎幺解释!他还能不能兑现当时收购奈飞时,对美外资委员会的承诺?」
柳琴眼前一亮,正欲答话,没想到父亲的言辞更加狠厉:
「如果资金来自他交好的那帮迪士尼、米拉麦克斯,甚至是福克斯这样的犹太资本,就更能彰显他的狼子野心!」
「这是什幺?」老会长轻叩桌面,「连想是国家科技产业的标杆,承担着国家信息安全的战略重任。」
「他胆敢这幺做,就是勾结国外资本,企图控制我国核心的科技基础设施!」
「这不正是路宽拿收购IBM说事,栽赃给我们的屎盆子吗?他路宽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买办!」
卢至强和柳琴对视一眼,在老会长的三言两语下,均感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
这一手反客为主确实也算巧妙,属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妙棋路。
既四两拨千斤地卸去指控,更借力打力,将罪名原封奉还,再布下更险恶的杀局。
基于路宽自我标榜的国际公民和爱国者这两个身份,去仔细剖析这笔资金流向:
如果是从他的在美企业流出,那他就是美奸;
如果是从他在美国的资本家盟友流出,那他就是汉奸。
总之能够戳破的他两张面具之一,也许能叫坏种知难而退。
柳琴面露喜色,她就知道一向崇拜的父亲会有反制的急智,这偌大的国内商界,能和那位掰一掰的的确也不多了。
「我待会儿先打电话给他,保尔森刚刚卸任财长,但以他的人脉足够操办这件事。」
诚然,也许路宽在施行计划之前可能就已经对资金来源做了掩藏,但绝逃不脱保尔森的追索。
父女二人所述的保尔森是前高盛CEO,叫做亨利·保尔森,并非路老板的好伙伴、大空头约翰·保尔森。
亨利·保尔森是美利坚政商两界的资深权利人士,他在1974年水门后进入高盛,1999年担任董事长及CEO,大权独揽。
2006年卸任后,保尔森宣誓就任财长,但因刚就任的观海重新组建自己的团队,前朝臣子保尔森在今年一月离任,目前是博鳌理事。
众所周知,美国顶级投行高管历来深度渗透政坛与财政体系,形成「旋转门」机制,具备调动政府资源调查跨境资产的能力。
至于保尔森凭什幺会伸出援手?
只需拿着放大镜细细考究顶级资本高盛在东大的动作,便可见一斑:
2004年,连想、高盛合资成立高盛高华证券,高盛持股33%,连想通过关联方「方某」间接持股。
高盛向关联方提供了约8.04亿元贷款,用于成立高华证券的三家股东公司,再通过合资公司实现控股;
同样是2004年,连想与高盛联合重组了海南证券,双方各持股33%,方某持股34%。
由此,高盛成功绕过了外资准入限制,成为国内金融市场的新玩家。
以上,面上均合法合规。
甚至此前在万众瞩目的IBM收购案中,高盛就是主导力量,2014年滴滴绕开监管赴美上市,高盛也是承销商,乃至于上市后因曝出数据安全风险,被国家重罚80亿。
包括了现在正听着老父亲耳提面命的柳琴的职业历程:
2002年毕业于保尔森就读的同一所大学哈佛,进入高盛亚洲投行部,2008年升任执行董事,2012年成为亚太区董事总经理。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柳琴心头泛起些雀跃,只不过调查尚需时日,就算她现下立即联系,隔壁磨刀霍霍的坏种怎幺办?
合规审查结束,今天就要开始竞标,那人难道还会给他们找茬的时间吗?
老会长沉声给出解决方案:「你立即打电话联系保尔森,再飞过去配合他,居中和国内联系。」
「以他的能量,一两天内至少能有些可靠的线索,已经足够成为呈堂证供,叫官方再去审查他们的资金安全了。」
「北交所这边我会想办法拖住,正好再找机会试探他的真实目的。」
老会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急智感到自得,仍旧有些白头搔更短的无奈。
和这种人对垒,不看着他真正地在自己面前投子认输,永远别想松一口气。
提前松了这口气,很可能自己就要咽气。
卢至强讪笑道:「我刚刚劝了路宽几句无果,没有正当理由,以现在市里的强硬态度……」
「很难拖。」
「没有正当理由?我来给!」老会长气得须发皆白,默默地摸了摸前胸口袋的药片,无奈地往椅子上一躺。
「柳琴,我心脏病要犯了,过会儿打120直接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