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法兰西人说。
他没有看多勃雷宁,而是盯着BUSH,眼神里不再有躲闪,「你刚才提到了信任,大使先生,您还提到了清除内部的腐烂。」
BUSH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他是个体面人,但他现在的处境很不体面。
他手里还捏着那份关于共同防御的讲稿,但那现在就是一叠废纸。
「你们在审判我们的道德,把我们的私生活像内脏一样掏出来示众,」法兰西人的声音不高,但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有回音,「以此来证明我们欠你们的,欠你们那两百亿,甚至两百亿美元只是开始。」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还放在讲台上的那张照片。
「但你们早就知道敌人在那儿。在月球上。
那是我们的头顶,不是几百光年外的深空。
你们看着它,把它拍下来,锁进保险柜,然后转过头来告诉我们要为了未知的恐惧掏钱。」
「这不是防御,」英格兰代表卡拉登勋爵也开口了。
他把那支派克笔扔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像是个信号。
卡拉登勋爵不再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他又变回了那个老练的帝国外交官。
「这是欺诈,」卡拉登说,「这是讹诈。」
大厅里的空气变了。
羞耻感变成了愤怒的燃料。
如果说阿美莉卡之前是那个拿着鞭子的牧师,现在他们就是那个被抓到在告解室里偷酒喝的伪君子。
西德的代表说道,「我想现在的优先级变了,我们不应该再关注欧洲的道德,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为什幺阿美莉卡认为他们有权代表全人类隐瞒这种级别的军事情报。」
BUSH张了张嘴。
他想说这涉及到阿美莉卡安全,想说这是为了避免恐慌。
但他没说。
因为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懂政治,解释就是掩饰。
多勃雷宁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点了一支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我们把火药桶扔了进来,现在他只需要看着它炸开。
「两百亿美元的帐单,作废了,」法兰西人说,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需要在这个基础上重新谈判,」卡拉登勋爵接过了话,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原本的一盘散沙现在重新凝固成了坚硬的水泥,「我们要求完全的信息透明,不是经过筛选的简报,不是那种喂给媒体的通稿。」
「我们要看NASA的原始档案,」法兰西人逼近了一步,「所有的,照片,数据,还有你们到底在那上面看到了什幺。
如果我们真的要为了人类生存买单,我们至少得知道,我们买的是什幺,是棺材还是盾牌。」
「如果不公开,」义大利代表摊开双手,「那就请阿美莉卡自己去防御外星人吧,反正你们早就知道它在那里了。
BUSH感觉到了盟友眼中的寒光。
不再是他在之前的闭门会议上见到的那种顺从和畏惧。
那是被愚弄后的报复心。
那张照片就在讲台上,它牵动着所有人的思绪。
会议无法继续了。
至少,不再是按照阿美莉卡的剧本继续了。
「休会。」BUSH终于说道,他意识到莫斯科砸场子的行为起到了作用。
没有人反对。
代表们开始收拾文件,动作很快,带着情绪上的宣泄般,这段时间可把他们憋坏了。
他们急着冲向电话机,急着把这个消息传回伦敦、巴黎和波恩。
世界变了。
十分钟前,他们还是等待被宰割的肥羊。
现在,他们是也能站在道德审判的法庭,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阿美莉卡了。
在他们看来,阿美莉卡,欠全世界一个解释。
尽管说欧洲的行为很恶劣,但阿美莉卡的隐瞒是在全人类的尺度上,在欧洲人看来二者是可以画等号的,甚至阿美莉卡的行为更加严重。
多勃雷宁没有笑,他在联合国大厦的走廊里被记者包围了,闪光灯像雷暴一样,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只是穿过人群,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吉斯轿车。
车门关上了,世界被关在外面。
当天的凌晨,电传打字机疯了。
在路透社、法新社和美联社的编辑部里,那些机器原本只是在懒洋洋地吐出关于外星人和围棋之间关联的猜测,还有天气和王室绯闻的边角料。
突然,它们开始尖叫。
铃声大作,打字头疯狂地敲击着纸带,速度快得要把纸扯断。
加急。
特急。
月球。
编辑们嘴里叼着烟,本来已经准备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