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林燃,脸上立刻堆起了标准的小日子笑容,那种笑容里透着一种急切的讨好,还有一种属于暴发户的自信。
「教授!」牛场信彦在五步之外就伸出了手,「太精彩了!您的发言太令人感动了!这是全人类的时刻!」
多勃雷宁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抱起双臂,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幕,眼神聚焦在林燃的手上面。
林燃先是从多勃雷宁手上把金属烟盒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握了握递到他面前的那只手,手心全是汗。
「大使先生,」林燃点点头。
「关于那个,」牛场信彦吞了一口口水,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多勃雷宁,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了,「关于那两百亿美元的防御基金。」
「欧洲的朋友们似乎有些困难,」牛场信彦斟酌着词句,「在这个危急存亡的关头,作为自由世界的一员,霓虹感到责无旁贷。」
林燃看着他。
1970年的霓虹,那是经济动物的黄金时代。
大阪世博会刚刚结束,他们的口袋里塞满了美元,他们迫切地想要买到一张通往大国俱乐部的门票。
「佐藤首相刚才打来电话,」牛场信彦的腰微微弯着,但眼神却很亮,「如果欧洲认购有困难,霓虹愿意承接,我们可以认购阿美莉卡发行的特别防御国债。」
「谁告诉你是国债了?」林燃问,「是买单,是支付,是打钱。」
牛场信彦愣住了,嘴巴半张着,像一条缺氧的鱼。
「这不是借贷,大使先生,」林燃像是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没有利息,没有偿还期限,甚至没有凭证。」
林燃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这个矮小的外交官。
他停顿了一下:「不是国债。」
走廊里的空气凝固了。
旁边的多勃雷宁发出了短促的嗤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只肥羊被放在案板上。
两百亿。
直接赠予。
哪怕对于现在的霓虹,这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是要从大藏省的血管里直接抽血。
如果是买国债,至少还是资产;如果是直接打钱,那就是保护费。
牛场信彦的笑容僵在脸上,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他在计算。
但他只犹豫了一秒。
真的只有一秒。
对于一个急于洗刷战败耻辱、急于爬上那张桌子的国家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哪怕是交保护费,那也是交给了上帝,以此换取站在上帝身边的资格。
「没问题,」牛场信彦重新堆起了笑容,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与地面平行,「只要能为人类的防务出力,形式并不重要,我们愿意承担阿美莉卡分配给霓虹的认购份额。
霓虹愿意全力支持教授你的工作。」
「只要」他擡起头,眼神里带着些许狂热,「只要在这个新的防御体系里,有霓虹的位置。」
「钱到帐后,」林燃说,没有给任何承诺,「我们看帐单说话。」
「哈伊!一定!」
牛场信彦鞠了一躬,然后带着随从离开了。
他的步伐依然轻快,仿佛他刚刚谈成的不是一笔巨额亏损,而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啧啧,」多勃雷宁看着霓虹人的背影,摇了摇头,「两百亿美元的入场券还只是开始,教授,白宫比资本家还要贪婪。」
「如果不贪婪,」林燃转身走向电梯,「怎幺对付月球上的那些东西?」
多勃雷宁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质烟盒,自言自语道:「有趣的物种。」
在遥远的克里姆林宫,这里和纽约一样大雪纷飞。
柯西金站在窗前。他看着那些在寒风中排队瞻仰列宁墓的人群,他们缩在大衣里,像一个个黑色的标点符号,心想:「人类真是有趣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