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千里,静静地铺展在秋日的天穹之下。
一个念头骤然在他心中升起。
「如此膏腴之地,何不徙九州之民实边垦殖?」
「或是…将此地之民,尽数教化,使其心向华夏,终成我大唐赤子?」
宏图伟略方在胸中勾勒,一股熟悉的、撕裂般的闷咳却猛地袭来,打断了他奔腾的思绪!
「咳咳…咳」他剧烈地弓起身子,强忍着肺腑间翻江倒海的痛楚与窒息感,宽大的手掌死死抵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一阵,那令人心悸的咳声才渐渐平息,只余下喉咙间浓重的血腥气和胸腔内火燎般的灼痛。
李世民疲惫地靠在车壁上,并未叫人。
这已经是老毛病了。
他昔年所留下的暗伤实在太多太多了,根本就不可能完全解决。
深深吸了几口微凉的空气,待翻涌的气血平复。
李世民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辽阔而陌生的土地,一声苍凉的叹息几乎微不可闻地逸出唇边:
「这如画的江山啊终将是要托付给后人.」
长安。
因为辽东近期的战事消息还没有送过来,整个朝堂上的气氛仍是有些凝重。
此战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这是所有人的判断。
虽然唐军占领了不少城池,且高句丽的伤亡也不小,无论怎幺看都是打赢了,但只要未能靖全功,对于大唐而言就是败了。
因为李世民已经放出了话,那就是彻底扫平高句丽,灭了渊盖苏文。
在四方关注的情况之下。
只要渊盖苏文未死,那大唐的声望就注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而且最关键的是——李世民的身体。
对于这个皇帝的性子群臣都是清楚的,再加上这些年来李世民的身体日渐变差,若是真的就这样撤回来了。
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能够承受的住嘛?
整个朝堂上下,一片阴霾。
虽然没有人会主动去提起此事,但此事仍是影响到了所有人。
李承干确实是有能力的。
他一直都在秉持着李世民坚定的道路,这是父子二人之间最相像的。
但也有不同——
相比于李世民,李承干为人更加的干纲独断。
李世民刚刚离去的时候还好。
他还能压着自己,但随着时间不断流去,他这个性格的弊病就渐渐爆发了出来。
就比如对于西域之事,李世民对于西域的态度一直都是交给地方官员。
也就是顾氏如今在西域的一众子弟。
采用的也是恩威并施。
但李承干却直接干涉了过去,对于西域造反的势力,下达了屠杀令。
按照他的话而言——「西域受大唐教化多年,如今竟还有不服教化者,自是要再次立威。」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幺错误的决断。
西域的商路确实能给大唐带来极大的收入,但行教化之举亦是大唐当前消耗最多之处。
李承干还年轻,做出这种决定也不算意外。
但这种行为——
无论是放在任何地方或许都可能有著作用,唯独西域不同。
西域教派林立,信众极多。
一味地立威只会引起他们的更加抗拒,这也是教化西域困难的最大原因。
想要让西域彻底融入九州,唯有需要恩威并释,且需要长时间的投入。
此事闹得极大。
先是西域各路官员上疏,最后还是和李承干最为交好的顾磊相劝,李承干最后才罢休。
朝堂内部,其实并未出现大乱。
但光凭着此举群臣便能看出李承干的性格。
魏王府邸。
因李世民对魏王李泰的殊宠,这座王府坐落的位置距皇宫仅一坊之隔,恩遇之隆,可见一斑。
事实上,李世民曾动过让李泰直接迁入宫内武德殿的念头。
但当时顾泉亦是在世,在说清楚其中的道理之后,便直接将此事给挡了回去。
饶是如此,魏王府的气象也远非寻常亲王府邸可比。
府中冠盖云集,人才济济。
俨然是昔日秦王李世民开府纳贤的翻版。
然而此刻,往日喧嚣的魏王府内,却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凝滞的低落气息。
李泰颓然陷在宽大的椅子里,身上华贵的王袍也掩不住那份深深的疲惫与失意。
一声接一声沉重而压抑的叹息从他口中逸出。
在这空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泰有些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