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的心绪颇为复杂。
他与褚遂良的关系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是联系极深,但这两年之中却渐渐的刻意躲避。
并不是因为两人关系不睦。
只是两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当前的局势,在刻意的避嫌。
如今褚遂良平安落地。
这给了长孙无忌极大的影响。
两人并未多说什幺,但却又似说了许多,对视之间竟然就已经红了眼眶。
到了最后,褚遂良更是给顾靖这个晚辈行了一礼感念其恩。
旁人或许还看不出来。
但对于褚遂良与长孙无忌而言,他们又怎能感受不到皇帝对于关陇贵族们的忌惮?
他们终究不是顾氏。
若非有顾氏压在他们头上,他们只会做的比如今还要过,那届时他们会落得一个什幺下场,都无需多言便能想的出来。
他这是在谢顾氏的救命之恩!
此事在整个朝堂之上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使得整个关陇贵族的势力再次收缩。
最关键的是——
所有人都看得出,长孙无忌似乎也已萌生退意。而这一天,看来也不会来得太晚。
果然,就在褚遂良的政治影响日渐式微之际,
朝堂之上瞬间兴起一股呼声:
——迁都洛阳!
其实大唐内部一直都有着迁都的声音在。
不仅仅是在武德朝,包括贞观朝之时,李世民也有过这种心思,甚至还主动提出来过数次,但却皆是被挡了下去。
长安地理位置的局限性摆在这里。
迁都洛阳自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奈何长安乃是关陇贵族们的核心所在,无论是在武德朝也好亦或是贞观朝也罢,想做成这件事都不会特别容易。
李世民若是一意孤行的话自然不是什幺问题。
但可惜的就是他并不是这种皇帝。
在如今的朝堂之上,竟然有臣子能够主动提起来这件事,便已经说明了当前关陇贵族们势力的快速衰弱。
太极殿。
殿宇深阔,日光斜映朱柱,浮尘悬滞,针落可闻。
百官肃立。
「陛下!去岁赈灾耗太仓粟八十万石,今关中仓廪仅存三成。」户部尚书杜正伦当庭朗奏,神色凛然,「然三门峡岁损漕船仍逾四成——臣请迁都洛阳!」
——迁都!
这两个字一出,似乎就如同是触动了某个神经一般,瞬间便让整个殿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细碎的议论声顿时四起。
对于去年的大饥荒,这满朝的大臣自然皆是知道此事其中的各种细节。
虽然在大唐强大的国力保障之下,这一场大饥荒所造成的影响远远不及原本历史,但对于大唐而言亦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而且更是将长安位置的致命缺陷完全暴露了出来!
新任中书侍郎李义府缓步出列,向李治拱手:「杜公所言,实乃悬顶之剑!」
「昔隋炀帝营建东都,非为奢靡,实因『长安府库虚而洛阳实』。」
「今含嘉仓储粟足支十年,汴渠岁输四百万斛畅通无阻。」
「若固守危局,岂是明君之智?」
「大胆!」一声厉喝骤然响起。
太子少师于志宁冷冷逼视李义府:「二公只见漕粟,不见人心!」
「去岁饥荒,关中父老皆相信朝廷可以救治天下。」
「今灾罢即弃之,天下将如何评议陛下?」
「况修广通渠、凿砥柱山,费百万贯便可解漕运之困,何须迁都劳民伤财!」
身为关陇重臣,他自然极力反对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