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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并非是在说巨鹿已经成为了自治之地。

顾易作为一个华夏人,对于整个华夏为一的态度是不可能被动摇的。

巨鹿始终都是华夏之地。

无论是昔年的大汉也好,亦或是如今的大唐也罢,哪怕就算是乱世之时,巨鹿都始终未曾变过。

能够在这数百年之间相继避开种种因果,也只是因为顾氏的根基在此罢了。

干符二年,关东大旱,赤地千里。

这场天灾,堪称大唐日渐衰颓之势中最惨烈的一击。

整个关东地区,河水干涸,井泉枯竭,庄稼无一存活,粮仓早已空虚。百姓只得挖掘草根、剥取树皮果腹,甚至到了吃土充饥的地步,无数人因腹部胀结而丧命。

易子而食,在这里已不再是骇人听闻的传闻。

放眼望去,关东大地仿佛化作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

也正成为引燃整个大唐帝国动荡局面的导火索。

濮州,濮阳。

城墙下黑压压聚满了逃荒而来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目光枯槁。

人群中不时传来孩童虚弱的啼哭,旋即又被死一般的沉寂吞没。

一个满身尘土的汉子猛地扑跪在地,双手深深插入干裂的黄土中,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嚎:「没活路了.真的没活路了!」

这一声像是撕开了某种口子,更多哽咽与哭诉迸发出来。

有人哭自己,有人哭亲人,还有抢夺孩子时发出的拉扯与哀求声。

王仙芝站在人群最前头。他是个老练的私盐贩子,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什幺惨事没见过。

可眼前这场面,仍让他嘴角紧抿、脸颊肌肉不住抽动,神情复杂难言。

身边几个一起贩盐的兄弟早已眼红如血,一个刚从宋州逃回来的汉子猛地捶地,嗓音嘶哑:「大哥!」

「何止咱们濮州!宋州、汴州那边早就人吃人了!」

「官府贴告示说施粥,那粥稀得能照出人影!」

另一个满面风霜的盐贩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刀疤,厉声道:「俺从滑州来,那儿的税吏比蝗虫还狠!」

「贩一石盐要被扒三层皮,交不出钱就往死里打,关进大牢!」

「这群狗娘养的.」

「不就是欺负我们卖的是私盐?」

「这世道,老实做买卖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冷冷接话:「淮南更不是人待的!」

「衙门兵爷见盐就抢,抢完还反咬我们乱盐法!好几个兄弟被活活打死,皮剥下来挂在城墙上!」

众人越说越怒,怨气冲天。

「朝廷盐税一年比一年重,老百姓买不起官盐,我们贩私盐让穷人活命,反倒十恶不赦?」

「官仓里的米都霉烂了,也不肯拿出一粒给饿死的人!」

「.」

王仙芝脸色越来越沉。

这些事,他何尝没有经历过?

要说如今天下还有什幺地方像样,恐怕也只有巨鹿了。别处就算没天灾,老百姓也一样活不下去。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不由想起曾经踏足巨鹿时听到的那些话。

「人定胜天——」

这话读书人常挂嘴边,但此刻王仙芝心里翻涌的是另一个念头:

天若如此,为何不能掀了这大唐?

既然官府不给人活路,为何不拼死一搏?

要知道,能冒险做私盐买卖的都是有胆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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