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论调让奥利弗感觉到了震撼,他看到娜塔莎直视着他的眼睛,听到这个浑身凛冽气质的斯拉夫女人对他说:「十月革命爆发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快死了,如果不彻底颠覆,我们的民族就完蛋了。」
「冻死、饿死、被侵略者打死,彻底的消亡,就如同从未来过一样,那是我们的最终一战,成则生,败则亡。」
「你可能觉得,从历史书上看到的背景没这幺严峻,但事实上,每一场自下而上的革命都是因为底层的绝大多数人活不下去了。」
娜塔莎挪开眼神说。
「你从天而降拯救墨西哥的农民,而非他们自发组织起来进行反抗,就意味着这不是一场革命。」
「他们根本没被逼到绝境,不是不战就得死,他们或许很惨,但勉强能够度日,当口袋里还有最后一餐的粮食的时候,当大雪要明天才能下的时候,人们就总是会妥协。」
「你们还有力气内斗,还有力气关注别人,还有力气想东想西,是因为你们还不够饿,不够冷,是美洲得天独厚的条件让你们没那幺容易被逼上绝境。」
「他们对你们使用过的手段,同样也对我们使用过,但如果你去过史达林格勒、明斯克,甚至是最温和的莫斯科,你就会明白为什幺有那幺多人来到这里后得不到任何闲暇,必须立刻投入到生产和劳动中,因为我们没有吃的,而晚上就会下起大雪。」
「劳动能够改造一个人,当你在恶劣的环境当中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拼出一条生存的路,你就会明白,那些让你来到这里的任务和不单纯的目的,都不是人类这个种族延续下去的正确答案,答案在我们这儿,在冻土刨出的麦粒里,在大雪隐藏的脚印中。」
「如果一个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就有极大的可能放下一切,投入到人类最伟大的团结奇迹的熔炉中,明白以此身为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添柴,才让他真正像个人一样活着。」
「如果他们还不够饿,不够冷,还没苟延残喘的刨食,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那就算你能够再次回去,再次领导他们,悲剧只会一次又一次发生。」
「但如果到那个地步,会死很多人。」奥利弗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中都带上哭腔,显然娜塔莎为他描述的生动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的播放,他想尽力把这些他能想像出的曾在那片寒冷土地上发生的悲剧驱逐出脑海。
「我们想要占尽先机,在一切没有发展到那幺恶劣的程度的时候,尽可能的救更多人,这是我们的使命。」
「但人类就是这样。」娜塔莎没对如此激烈的语气有半点愤怒,似乎是见惯了,她只是平淡的说:「只有在不得不团结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团结起来,此外的所有教育、劝说和告诫都没有用。」
奥利弗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绝望的表情,咬着牙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坐在这儿看着事态一步一步恶化发展,看着那些无辜的普通人死去,什幺都不做,直到他们自己觉醒?」
「如果他们自己不觉醒,你做什幺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