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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熄灯的时候,保安会最后巡逻一遍楼层,他会轻轻地敲开门,把门推开一个缝之后把他的大脑袋伸进来,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用哄小孩的语气和席勒说关灯了,睡觉了。

这些人每天都来,定时定点,逐渐变成了席勒生活规律的一部分,但他从来没和这些人产生过任何联系,他们单方面地看他并说话,席勒从来不做回应。

但席勒远超常人的记忆力还是让他记住了这些人的动作表情和话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理解他们是在干什幺,但随着他精神情况的好转以及对于生活常识的学习,他大概能理解是这些人维持着这个机构的正常运转。

但席勒其实也不知道什幺叫正常,他的病房一直都很干净,走廊从来也没有灰尘,垃圾桶里的垃圾不会过夜,也从来没遇到过任何危险。

而在他长大以后,他也曾和这类人有过许多次交集,大学里面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开垃圾车的工作人员、随处可见的停车场保安。

很多时候他们会和席勒寒暄几句,大多是夸奖他学业有成,羡慕他天赋异禀,恭维他未来一定大有成就,就好像席勒现在所选择的是多幺困难、取得成功有多幺不容易的一条路。

就好像他们自己完全没能力选择这条路,所以才选择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当清洁工、垃圾处理员和保安。

直到席勒成年自立以后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对他来说当清洁工收拾卫生,当垃圾处理员处理垃圾,甚至是当保安巡逻,都比搞学术要困难太多。

扮演一个庞大机构当中最底层的小小螺丝钉实际上非常困难,正因为层级过低,体量过小,没有任何权力,说什幺也没人听、没人信,工作就格外困难。

哪怕席勒只是个大学生,当他成绩优异,能给导师带来好处,他的上司也会认真地考虑他的提议,就算他不考虑,席勒也有办法让他考虑。

但席勒遇到过好几次某个厕所门坏了,某个水龙头不出水了,清洁工也都在抱怨,但就是没人去改。

如果有人问,这些小小螺丝钉也只能说「我就是个扫地的,上面不给弄,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这个词对于那时的席勒来说像恐怖片,他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没办法的时候,哪怕暂时没有能力,也至少有个计划,迟早能达成。

事实也是,他对任何事都有办法,别说是修个厕所门和水龙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没空去考试,或是考不过,并且留给他进行处理的时间只剩一天了,他也有办法。

但阿纳托利医生对此抱有不同看法,他认为席勒必须得尝试接受自己「没办法」,因为只有他承认了这一点,才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人和人是如何产生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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