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来到前铺继续读书,今天沈括有事外出了,他得在这里看店。
而自从定制眼镜的第一波高峰过后,后面来的人就没那幺多了,只会陆陆续续地来。
待吃过午饭后,陆北顾便坐在前铺的椅子上打起了盹。
午后的阳光透过细竹帘,在斋内的青砖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气息。
忽闻门外街市传来一阵声响,蹄铁清脆地敲击在青石板上,随即稳稳停驻。
他擡头一瞧,只见店门前的光线一暗,两位身着官袍的人影已一前一后步入店内。
前头那位,他身着紫袍,年约五旬,眉宇间带着连日案牍劳形积下的倦色。
陆北顾立刻认出,这正是宋庠介绍的朋友,早早就预订了眼镜的枢密副使田况。
田况是大宋少有的真正知兵的文官,曾经干脆利落地镇压过保州兵变,并且主持过西北防务,而他早年间读书时就跟宋庠做过同学,只是他在天圣二年那一届落榜了,后来才考上的进士。
而他进入澄明斋内后,步伐虽然稳健,但细看之下,眼睛还是在盯着脚下看路,并且似是因目力不济而习惯性地凝视。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精干的官员,身着绿色官袍,甫一进来,目光便迅速扫过店堂内的陈设、货架,乃至陆北顾本人,带着审视的意味,显然是田况身边的得力干将。
「陆省元。」
田况含笑拱手,声音温厚,如春涧流水,冲淡了那身紫袍带来的压迫感。
「自你老师宋公序处听闻此物之妙,当即厚颜订下一副,奈何枢府事务冗杂,竟是拖沓至今才得空来取,劳你久候,还望勿怪。」
他话语谦和,毫无倨傲之态。
「田相公言重了,折煞学生。」
陆北顾连忙放下镜片,绕过柜台躬身还礼。
「眼镜早已备妥,前几日便已最后校验打磨完成,只待您得暇光临。」
他侧身示意:「此处嘈杂,还请内室叙话。」
田况微笑颔首,随他走向内室。
那位精干的枢密院属官默契地停步在入口屏风处,他的目光却依旧不着痕迹地掠过室内每一处细节,尤其是那些摆满各类透镜、验光工具的博古架。
内室更为幽静,陈设雅洁。
田况在陆北顾引导下落座,下意识地擡手揉了揉眉心与眼周穴位,轻叹道:「自去冬至今,枢密院案牍堆积如山,看文书塘报,总觉字迹如蚁聚,模糊难辨,非得凑至眼前,方能看清听闻此物有奇效,今日便来叨扰了。」
话音未落,却是一阵轻咳,显是连日操劳又染了春寒,气息略有不足。
陆北顾先奉上一盏刚沏好的热茶:「田相公请用茶润润喉,春寒料峭,还需保重贵体。」
随后,他转身从身后一个上锁的柜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紫檀木盒。
打开盒盖,深色绢帛衬垫上,静静躺着一副玳瑁边框的眼镜,水晶镜片打磨得极佳,边缘流转着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