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先生拧着眉头说道。
实际上,哪怕心中不喜,他也不好说陆北顾这篇文章文采不好。
因为「可载舟于激险,必覆舟于平川」以及「六国在,则首级可索于外;天下定,则祸患反生于内」这种文字质感极佳且气势极为磅礴的句子,都是明摆在眼前的。
不管多不要脸的人,都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只能从论调来攻击。
「六国破灭,弊在赂秦,此乃自西汉贾谊《过秦论》开始便有的公论他却另辟蹊径,大谈制度之弊,甚至隐约推崇秦制,未免有哗众取宠之嫌。」
马上有人反驳道:「此言差矣!」
「文章贵在合适之新意,若人人皆如《过秦论》一般言赂秦之弊,岂非陈词滥调?况且这文章里面也没有推崇秦制,陆生只是从制度入手,剖析六国何以不能变法自强,秦国又为何因不能再次调整制度而灭亡,所言正是切中要害,理据极为完整。」
说到这里,他们争执的其实已经不是陆北顾这篇《六国论》的事情了。
「要我说,这话荒谬!」一位身着靛蓝直裰的先生很不满,「六国败亡分明是合纵之失,与制度何干?」
「制度若是没关系,那为何」
几位先生不约而同望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开封所在的方位。
十二年前的庆历新政,虽如昙花一现,却在士大夫群体中留下了深深的裂痕,有人支持新政,自然就有人反对新政。
文中那句「视变法若睹洪灾」,何尝不是暗讽当下?
而随着范仲淹的离世,这场大宋部分有识士大夫企图拯救危局的行动,也成了许多人心里永远的遗憾,或者说伤痛。
正因如此,当「是否应该根据时局需要来进行制度变革」这个话题被提出时,才会引发如此之大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