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员。」范祥的声音打破了堂内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你一路行来,又在此听了一番。说说,看够了幺?」
看够了幺?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陆北顾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绝非一个随意的询问,而看的也不是那些汲卤的天车、沸腾的盐锅,是看透这盐烟蒸腾之下,如同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般的民怨!
陆北顾擡起头,迎向范祥的目光。
「学生看到了盐井之利,富国养军,乃国朝命脉。」
「学生也看到了熬盐之苦,灶丁挥汗如雨,骨蒸肉销。」
「学生更看到了,盐利如巨流,层层分润,最终滋养岸上者众,而沉于水底、托起这巨流的基石,却日渐枯槁,濒于碎裂!」
「王监官方才所言『僚户安分』,梁都监所言『被逼无奈』,头人所言『不够』,三者看似矛盾,实则指向一处——盐利分配之制,已成淯井监乱源之根!若不破此僵局,纵有良法,亦如沙上筑塔,根基不固,倾覆只在旦夕!」
「学生所见,非一监之困,乃天下之疾!」陆北顾沉声说着,「盐法之改,不止于钞引精妙,更在于如何使这盐利之泉,能泽被泉眼之畔的掘井人!否则,今日淯井监之烟,明日或成燎原之火!」
话音落下,官廨内一片死寂。
王逵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再难说出一个字来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