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枝其实直到今日都未必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十四年前那股巨大的、要将父亲碾碎的力量,她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父亲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人,塌房商人恨他入骨,朝中那股力量更是想把虹桥修造一事彻底搅黄,他们捏造的证据越来越『确凿』,父亲他渐渐心力交瘁,然后就很匆忙地就把我嫁了出去你姐夫是开封人,家里三代都是禁军军官,如今想来,父亲是在帮我避祸。」
陆南枝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我出嫁没多久,就、就听你大哥说,父亲去了裴府一次,回来时失魂落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夜,随后去都水监衙署点卯。第二天中午,官府的人就来了,说父亲上午在衙署里暴病而亡。」
陆北顾瞳孔微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哪有这幺巧的「暴病而亡」?
——这分明就是「被自杀」吧!
小小的豆腐铺内,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
姐弟俩的身影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
屋外,开封城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只剩下屋内这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陆北顾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锐痛。
吕夷简已经死了,但贾昌朝如今仍在高位。
父亲的冤死,姐姐的忍辱负重,嫂嫂的颠沛流离.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了当年的庙堂争斗。
而如果姐姐陆南枝说的都是真的,那幺这仇,他陆北顾绝对不会不报!
他擡起头,望向姐姐的脸庞,一字一句,声音坚定:「阿姊,过去的冤屈,我记下了。陆家的血,不会白流!」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铺子门口。
紧接着是门板被轻轻推动的「吱呀」声,见推不开,便轻重有序地敲了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