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郡官不贪些钱,便无钱贿赂上官,也无钱交买官的『治宫钱」不贪就会丢官,而他们又与贼寇和矿奴生了颇多仇怨,若是丢官,就很容易丢命。
族父说,没有哪个官吏是一心想害人的,各家豪族口中的仁孝也都不是虚言,其实谁都想做善人。
但天地不仁,人便不得仁。
我问族父,既然天地不仁,那我等修行仁恕又有何用?
族父笑了笑,说,正是因为天地不仁,我等才必须行仁道,否则这天下便是妖魔遍地了。
也许族父是对的,但我在族父微笑的眼里也看到了泪光。
族父再次放走了那个贼人。
那贼首名叫张尧,尧舜的尧。
从那以后,张尧再也没来我家附近为寇。
但仍有其他贼人作乱,永远也除之不尽。
不久后,太平道举事,黄巾四起,冀州大乱。
黄巾势大,官府试图征我宗平乱,族内这次没有响应征召。
族父当时病重,临终前他说此事无论怎幺做都是不仁,让族老们迁入山中避祸。
或许是因为族父以前心有仁恕没轻易杀人的缘故,山里的山贼没有为难我族,还给了我们一个安身的地方。
那地方正是北正乡铁山。
但朝廷平定黄币之后,常山的贼反而更多了。
有张牛角聚众数万起于井陉,有褚飞燕呼啸于山水之间,有黄巾余部四处纵联,还有北太行山贼大举南下。
真定南乡的另一宗远支,石邑那边的远房叔辈赵浮受了征召,领了族人参与平叛。
我听闻张牛角与黄币余部向杀了数十万人的皇甫嵩寻仇。
也听闻南宗赵浮杀了张牛角,后又被褚飞燕复仇所杀,南宗赵家又在寻褚飞燕的仇—·
我终于明白族父当年为何不轻易杀人,也明白了为何要讲仁恕之道。
原来所有人都是为了生活。
后来褚飞燕成了张燕,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平难中郎将,族内受南宗牵连被州郡官员视为叛逆。
张燕知道我宗在哪儿,但他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让我宗并入黑山。
族老们不愿入山为贼,便让长兄赵霖带我等青壮出外求活。
我因此见到了主君刘玄德。
我仍记得初见主君时的样子,那时他与主母左阿姊在北新城为流民施粮。
主母有孕,但一直在笑着给流民发粮。
主君在救助伤者安置民众,不断在安排人手,让人把饱腹后的流民带往别处。
我本以为这是哪家豪族在乘机招纳仆从,却见主君似乎来者不拒,不仅接连带走数千上万人,甚至是连老弱都一同带走的。
长兄便上前问主母,为何连同老弱一起收?何不择人而取?
主母大笑,说给人安田落户怎能择人呢,难道不是应该全家人在一块吗?
我和长兄都有些难以置信,发粮给流民,竟是完全不求回报的?
主母摇头,说回报也是要的,这是以活民之德换腹中孩儿一生安乐,也是有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