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申时行见王锡爵不愿谈起升擢的事,岔开了话题。
余有丁也醒悟,接过话感慨一声:「近来诸事繁忙,实在有些贪睡。」
说罢,他叫来店家,要了碗羊汤。
申时行嘬了口汤,说道:「丙仲春秋鼎盛,还有得忙呢。」
三鼎甲的进士出身,如今积累资序,往后前途无量,自然有得忙。
余有丁知道申时行的意思,却有些无奈,申时行比自己小十岁,状元出身,又勘磨够了资序,可比他官路通畅,却反到来消遣他。
好在是好友,也不把些许消遣当回事。
他把梁冠放在一旁,感慨道:「只是最近司经局事多,还要侍读日讲,一时有些疲累罢了。」
先帝驾崩,新旧交替,司经局作为东宫名义上的属衙,难得有了些正经公务。
这时,王锡爵突然插话道:「说起日讲……丙仲既然作为日讲官,那你可知这位皇太子,是否真如坊间传闻中所说的那样?」
申时行也好奇看来。
余有丁一愣:「坊间传闻?什幺坊间传闻?」
王锡爵疑惑道:「伱作为侍读官,竟然不知道?我昨日刚一到京城,就听到有人在谈论皇太子了。」
他见余有丁还是一头雾水,不由出言解释道:「坊间都在传,皇太子此前顽劣不堪,尽是些在宫中玩鹰遛鸟之事。」
「一副难托大任之相,令两宫与元辅都怒其不争。」
「后来得了大行皇帝显灵托梦,一日之间便幡然醒悟。如今不但痛改前非,还奋发作为,进学修德。」
「据说皇太子在灵前读书,如有神助,宫中甚至有人见到,当时皇太子身侧帝王虚影,辅习课业。」
「而后进步果真是一日千里。」
「不但李贵妃刮目相看,就连高阁老,都在昨日赞道,皇太子这几日『讲学孳孳,懋圣修之益;视朝穆穆,有天表之奇』,令他刮目相看。」
「现在街边小贩教训孩子,都在以此为例,说着什幺『你见过半夜三更的四书五经吗?』之类的话,弄得油灯都卖脱了。」
「我不在京城,不知这些传闻几分真假?」
余有丁听着王锡爵如数家珍,眉头越皱越紧。
一旁的申时行老神在在,喝着羊汤,并不言语。
王锡爵见余有丁不搭话,不由再度催促。
余有丁无奈,想了想还是缓缓说道:「此前也没这幺夸张,至多是有些孩童情状,心思没有定性罢了,哪有玩阴逗鸟这般夸大其词。」
「至于元辅怒其不争,先帝托梦显灵,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倒是近几日……确实有些奋发作为的意思。」
小二端了碗羊汤上来,余有丁当即闭口不言。
等到人走了之后,王锡爵追问道:「近几日如何?莫要卖关子。」
申时行眼神飘忽,却也竖起了耳朵。
余有丁喝了口汤,只觉一股暖流入胃,好不舒服。
回味了一会,他才慢慢继续说道:「近几日,皇太子确实一反常态。」
「每日去两宫问安,没有半点怠慢的地方,可以称之为纯孝。」
「学业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句读朗诵,可谓过目不忘,甚至能举一反三,自行总结出治国修德的道理来,进步之快,当真令我惊为天人。」
「早朝我没资格列序,就不甚清楚了,不过高阁老私下称,皇太子举止有度,俨然有天家威仪,想来不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