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正在逗弄二儿子朱翊镠。
见李进来了,才让宫人抱开。
听李进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完,李太后才冷哼一声:「辞别?还有脸辞别!?」
「本宫不去。」
「你去转告高拱,就说致仕之后立刻赶赴松江府,不得在京城闲住!」
李进无奈,只得应是。
他正要退出去的时候,李太后又叫住了他。
只听李太后有些吃味道:「还有,跟皇帝说。」
「别忘了他还有个亲娘,整天往慈庆宫跑,三四日不见人了。」
李进连忙解释道:「这才大赦大赏了,圣上忙着召对百官谢恩,着实分身乏术。」
李太后瞪了他一眼。
咕哝道:「自家人还不如冯保贴心。」
旋即又赶人:「去吧去吧,记得把话带到。」
李进擦了擦汗,小心退了出去。
没请到人,自然也不能强请。
李进便要回皇帝面前随侍。
走到半途,便看到张宏请着陈太后的仪驾,也往干清宫的方向。
双方打来个照面,李进躬身候在路旁,等太后先行。
一行人走过,陈太后才回头看了一眼,状若不经意问道:「这是李进吧?」
张宏小心应了一声。
陈太后将怀里的狸奴抱给一旁的宫人,懒散道:「妹妹可以不来,却非要将本宫请来。」
「外朝这是怕我遭了毒手罢?」
张宏这两日伺候这位,多少有些体悟。
笑着道:「哪有的事,是定安伯说,娘娘当初偶有与先帝一同听讲,也算有些师生之谊,如今致仕,想与您当面请安。」
陈太后不置可否。
突然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张宏:「去,跟我儿说,延庆公主年岁稍长,明年就需启蒙了。」
被软禁就罢了,还要出来卖吆喝。
不趁机给女儿讨点好处,反而说不过去。
张宏苦笑领命,快一步往干清宫赶去。
……
朱翊钧清洗了一番,换好装束。
这才从侧殿绕到御座上。
几名辅臣早已等候多时,连忙起身行礼:「问陛下躬安。」
朱翊钧颔首:「朕躬安。」
一面招呼太监为几位辅臣赐座,一面开口问道:「诸位肱股之臣,何故联袂来见?」
吕调阳当先起身道:「本是定安伯求见陛下。」
「但方才廷议,大行皇帝尊谥我等议定了,便一并前来聆听陛下德音教诲。」
先帝死得不是时候。
正是暑伏天气。
如今停灵在宫中,已经有些味道了,如今尽快议定,也好全了仪注,快些入葬。
当然,这只是看得过去的理由,张居正和他还是想来看看陈太后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另外两人见大家都来,也不好落下,便一起来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吕卿不妨稍后呈与我母后,她们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做皇帝也要学会摸鱼。
这种没什幺用又耗费精力的事,便扔给两宫最好。
朱翊钧又看向高仪:「先生风寒可曾好些?」
恩,高仪休假跑去什幺水涧游玩,取了个沧浪之涧的名头,下水濯足,结果给自己整病了。
有点像一蓑烟雨任平生,而后发高烧的某人了。
高仪忙起身回道:「还要谢陛下的恩,太医开的药甚好,昨日就愈得差不多了。」
他一面回话,一面擡头打量这位弟子。
这才离开几日,朝中就局势大变。
虽说大家都默契地跟自己云遮雾绕,但好歹沉浮多年。
回来第一日,接到那道次辅的封赏,他立马就看出了门道。
再通过高拱三缄其口,陛下支支吾吾的样子。
结合冯保莫名身死,高拱却被封勋极。
高仪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显然是元辅行事太过激烈,不仅要罢免司礼监,还用非常手段打杀了冯保。
结果却引得两宫猜忌,要罢免高拱。
陛下不得已,只能极尽封赏,作出补偿。
哎,听说这弟子还跟吕调阳暗示,要再起凌烟阁,全了众臣的身后名。
果然是言出必践。
众人一一被皇帝聊过,寒暄了一阵。
最后才到高拱。
朱翊钧奇道:「定安伯又是所为何来?」
几日不朝,本应该休息得不错,可今日入对,却肉眼可见地面容衰老了不少。
朱翊钧暗自感慨,简直像极了他的前同事,进秦城不过一天,就已经形销骨立。
高拱叹了口气,回道:「老臣近日实感不支,特来向陛下致仕。」
朱翊钧起身,缓缓走到跟前。
情真意挚道:「定安伯果真要弃我而去?」
高拱摇摇头:「臣在庙堂之高,可以忧民,在江湖之远,亦可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