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举人出身?」
沈传印有些羞赧地拱拱手承认了,读书人跑去经商,往严重了说,算是自甘下贱了。
海瑞没再逼迫,开口问道:「帐册呢?」
沈传印连忙道:「两箱帐册都在府衙外,我立刻遣人擡进来!」
海瑞朝顾承光使了个眼色。
后者雷厉风行,直接出了门去。
海瑞满意地朝沈传印点了点头,问道:「你也不必跟本官弯绕了,说罢,多少万引。」
什幺名目不重要,吐多少税款才是真正的关节。
若是能吐个四十万的税额,明年两淮就能交一百一十万引的税款,海瑞立马就可以打道回京。
他看着这位大盐商,等着他的答案。
沈传印立马作答:「巡抚!去岁商会一共承办了八十万引盐!」
两淮盐课七十万引,这多出来的十万引,自然是不给中枢上税的,也就是侵吞的税额。
十万引盐,几十万两是有的,但海瑞却皱起眉头。
十万引?
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皇帝说了五成之功,那至少也得吐三十五万引出来!区区十万,打发叫花子呢?
心理预期差得有点多了。
海瑞别过头去,神色晦暗难明:「沈会长可想清楚了,果真十万引?」
沈传印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虽说几位大佬都说让两成利,也就是十四万引出来,但商会上下近万张嘴,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只截留了四万引的份额,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海瑞不置可否:「那这十万引哪来的,怎幺不在漕运衙门解运的帐上。」
没完税,就是私盐!
侵吞税款的罪,必然是要追到某些人头上的。
沈传印连忙道:「是国子监祭酒万浩,指使王汝言,将盐场多出的盐瞒下来!」
「此人目无纲纪,还暗中控制转运司,卖给我们商会的时候,骗我们说,这八十万引都完了税,。」
「想必侵吞的税款,都进了此人的腰包!」
南直隶也是有祭祀、学院的,国子监祭酒,四品大员地位不算低。
海瑞没想到这些人扔了个祭酒出来顶雷,意外地坐直身子:「有证据吗?」
沈传印重重点头:「来往的帐目上,都记下了此贼的痕迹!」
那就是人证物证齐全了。
海瑞一时没有答话。
缓缓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副沉思的样子。
六名盐商疑惑不解,又不好打扰。
过好好半晌。
沈传印才迟疑地唤了一声:「巡抚……」
海瑞回过神,终于结束了长考。
他转头,朝骆思恭道:「将这几人,全部抓起来下狱,让锦衣卫好好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六名盐商都慌了神。
沈传印面色大变,他腾地起身,威吓道:「海瑞!三思!」
话音未落,就被骆思恭一把掀翻在地,拖了出去。
另外五名盐商也无法幸免,被锦衣卫一一制住带走。
海瑞静静看着几人被带走,心中一哂。
来之前皇帝就说了,这些盐商,能杀多少是多少,还等着抄家带着银子回京呢。
这些盐商无罪就罢了,有罪凭什幺全身而退?
海瑞站在官署中又等了一会,才转身打开隔间的房门。
只见里间被捆着几人,赫然便是海瑞前几日在府衙之中扣下的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