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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笑了笑:「不必紧张,你今年做得很好。」

常春乔擦了擦汗:「都是臣分内的事。」

朱翊钧翻开此人履历,开口道:「你的前任赵佐,买运仓粮,每石扣减脚价银四分,共侵盗入己银二千二百四十四两有奇;摊派加税,朝廷定额十分,只收三分,欠税三万一千四百五十两有奇。」

「这些,你一年就追缴回来了,可有什幺心得?」

朱翊钧和颜悦色,温声引着这位县令说话。

前任有窟窿是常态——当然,赵佐已经以侵克边粮银两数多,依监守自盗例论斩了——但后继者通常也是两手一摊,白眼一翻,口称前任余孽,不关我事。

像常知县这样,替朝廷追缴的,属实难得。

常春乔努力控制着口音,心中还要措辞,实在辛苦:「陛下,赵佐欠的银款,都在府上藏着,我把地窖一打开就看见了。」

「欠的税款就没得啥子说头了,都是几个大户欠下,乃是贺知府所包庇,臣替贺知府做平了帐,他将几个大户留给臣做了羔羊,税也就收上来了。」

朱翊钧神色一动,摇头道:「常知县倒是告起御状来了。」

他说这厮这幺紧张,原来是给上访做心理建设。

常春乔坦然承认:「巡按四川御史孙代不肯受理,臣只好跟陛下说。」

朱翊钧笑了笑:「朕知道了。」

说罢,朝郑宗学使了个手势,让其转告都察院。

随即又翻到下一页:「瑞安主簿汪玄寿何在?」

立刻便有一四十上下的中年小吏出列:「陛下,臣在。」

除了两京各县高一级外,别处的县主簿,都是正八品官身。

朱翊钧例行温和一笑:「吏部对你的考语是,才能出众,品德高尚,拟升你为知县,你以为如何?」

汪玄寿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擡头看了一眼皇帝,试探性地推辞道:「臣功劳不显,恐怕不当蒙此拔擢。」

朱翊钧从不为难老实人,他宽慰道:「你功劳显不显,自有吏部卷案可查,你在百姓间传唱的声望,也有御史与锦衣卫暗访,卿不必推辞。」

「反倒是科臣王希元申辩说,刀笔吏不可为正印有司,你又以为如何?」

王希元是隆庆五年进士,去年选的吏科给事中。

县令是一县堂官,在正印有司之属,俗称,一把手。

王希元的意思也很清楚。

区区事业编,连个国子监学籍都没有,不应该遴选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不管刀笔吏业绩如何,其天花板得牢牢焊死。

汪玄寿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挺直了胸膛:「陛下,臣以为,这个一县主官,臣做得好!」

朱翊钧满意地笑了笑:「那卿回去后,可要再接再厉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其可以跟着内臣离开了。

随后,朱翊钧又陆陆续续点了几人,都是简单说上两句。

或勉励,或宽慰,或夸赞,当然,也有批评。

譬如赣州府知府黄学海,本是来受赏的,却在入京后,被御史巡按江西监察御史燕儒宦发现,交盘库藏少银九千余两,查系库役杨禹光等侵盗。

朱翊钧自然是将黄学海功过两抵,打发回去配合调查了。

也有超规格拔擢的。

譬如南昌府丰城县县令,作为收税模范,被宣进京受赏,结果前脚刚走,十二月十三日夜,便有强盗越城劫库。

按照江西巡抚凌云翼的奏报,该县汇报最初丢失银两为二千七百余两,后来增加到六千余两,八成是内部勾结匪盗所致。

朱翊钧当廷就给这县令拔擢为知府,让其立刻回去收拾烂摊子,不要怕这种报复,有仇报仇,继续好好收税,朕看好你云云。

戚继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事先演习过,其谈吐措辞,处置应变都极有章法。

符不符合民间传闻且不说,至少在戚继光眼中,当真是英明睿知,天纵之才了。

戚继光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有些期盼。

兵事,终归是国力,牵扯粮食、吏治、兵器、制度方方面面。

一个有心国事的皇帝,对兵事,天然有着无可比拟的助力。

他早年意气风发,近年才逐渐意识到——海波能不能平,鞑靼能不能灭,不是他们这些边将一厢情愿,而是御座上这位,能不能好好作为。

戚继光默默观察着皇帝,思绪万千。

皇帝陆陆续续逐一谈话,不知不觉间,戚继光才发现殿内只剩自己了。

果然,御座上的皇帝翻开最后一页,朝殿内问道:「总理四镇练兵事务兼镇守山海总兵左都督戚继光何在?」

戚继光连忙出列,下意识就要下跪。

而后想起今天导引官的嘱咐,才改为长揖到地:「臣戚继光,拜见陛下。」

行礼后,戚继光余光突然看到皇帝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御阶。

他正纳闷之际,突然发现自己双手被一把握住。

戚继光愕然被扶起,只见皇帝朝自己笑道:「戚卿,谭纶此前椎心泣血将你托付给朕,朕就不与你生疏了。」

「走,朕有二十万银两,要作为军饷亲手交予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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