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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芳毕竟是当世大儒,这种人最爱对家里人进行三观教育。

他递给李选侍一沓报纸:「现在京城中辩经吵得厉害,你可曾听说?」

李白泱伸手接下,顺势又放回桌上,一边给皇帝按着肩,一边回道:「陛下,固安伯给陈娘娘带的报纸,臣妾每期都看的。」

朱翊钧顺势身子往后仰倒,好奇道:「哦?那你觉得现在辩的,谁说得更有理?」

李选侍想了想,面色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陛下,臣妾虽然学过一些经义,但如今李夫子与薛夫子的辩论,委实有些深奥了,臣妾已经听不太明白了。」

朱翊钧暗暗嘁了一下,还以为是高手呢。

不错,在会试前,东林学报就以顾宪成准备会试为由,换了主笔。

如今与李贽论战的,便是这位进两浙哲庙的当时大儒,薛应旗。

重量级人物出马,自然是越来越深奥。

涉及到一大堆前置知识,儒门专业术语,心、理、意、识、知、行、色、空、欲、良知、本体、功夫……

哪怕新报特意用白话翻译过来,都还是开始脱离一般人能吃瓜的地步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却不能任由如此发展下去。

「李夫子提出他的本体论之后,臣妾以为李夫子说得有道理,良知本体,就应该是普世的,哪怕李夫子提出的进步与公平有些狭隘,但无论是我祖父兼济天下的理想,还是臣妾偏安一生的小心,不都是通行于世的良知吗?」

「这恰恰证明了李夫子的本体根基,足以支撑起学派繁多的儒学高台。」

「额……当然,只是臣妾愚见,陛下姑妄听之。」

「但其后薛夫子下场后,臣妾又觉得薛夫子说得有些道理。」

「薛夫子说,李夫子这是以人理夺天理。」

「普泛所谓本体、良知,必先存乎于先天之中,如在物体表象中,取去悟性关于物体所思维者,如实体,冷热之先天感觉,此之所谓天理。」

「而后才合以人道,取其属于感觉者,见、闻、知。」

「视日光直射,触石头烫热,岂见因果?」

「是故,有先天才有后天,现有良知本体,才泛行于世。」

「虽说薛夫子指责李夫子是倒果为因,蛊惑众生的魔头有些过了,但臣妾还是觉得薛夫子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朱翊钧静静听着路人视角的感受,默默感慨。

这就是学问辩到高深处的弊端,大众百姓已经听不懂了。

只觉得双方说得都有道理。

李贽作为日用派,将本体抽象在众生当中,来了一出普世价值。

薛应旗下场后,则是直接辩到了二者分歧的根基上——认识论。

你李贽既然将本体抽象到世界、时代上去了,那就是混淆了天道和人道的关系,已经没了精准定位了。

太阳照射石头,摸到石头发热,这都是人所见,那二者的因果关系谁看到了呢?

这难道不是人作为主体,参悟天道得来的幺?

否则,你就算说一千道一万,万事万物的因果关系,你怎幺去认识呢?

所以薛应旗认为,是先有天理,再有人道的参悟,而人本身的认识能力,也应该是先天的,不需要后天培养,就如同能感受到冷热一样。

而不是李贽这样,被外界影响,被动地认识良知本体。

那人,就不足以称之为人了,跟猴子没有区别。

「到这里还能看懂。」

「后面李夫子和薛夫子,开始论述天理,人道的关系,臣妾脑袋就一团浆糊了。」

李白泱鼓着腮帮子,有些尴尬地左右脸来回倒腾着腮帮子里面的气。

朱翊钧见她说完,这才抓住她的手,让她不用再按:「所以王世贞才要开办文会,替你我看客,答疑解惑嘛。」

后面确实太过深奥了。

所以才要将儒门的黑话好好整理翻译一番才能继续推行得下去啊。

李选侍愣了愣:「王盟主也要参与进辩论?」

朱翊钧点了点头:「不止王世贞,两位阳明亲传、三师七证,还有孔家嫡传,都要来凑凑热闹呢。」

李选侍迟疑片刻,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臣妾祖父来吗?」

朱翊钧哈哈一笑:「他是泰州学派的弟子,王艮亲传,自然是要来给李贽撑腰的。」

旋即,他看向李白泱,狡黠一笑:「怎幺样,想不想去凑凑热闹?」

李白泱啊了一声,搓着衣角嗫嚅道:「不……不好吧,陛下上次才被李太后训斥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不,这次是王世贞邀朕,自然是光明正大去。」

说罢,他也不管李白泱同不同意,自作主张道:「好了,就如此定了。」

「替朕磨墨,朕还要给文会准备拜帖呢。」

李白泱这才知道皇帝口中不是政事的事是什幺,敢情是为了出宫凑热闹。

她一边替皇帝磨墨,一边不解道:「怎幺还要跟陛下讨拜帖的。」

朱翊钧提起笔,摇了摇头:「不是他跟朕要拜帖,而是这般盛会,哪能没个足以名留史册的开场,顺便也照顾照顾你这等不学儒术的看客。」

说罢,他铺开一张纸,缓缓下笔。

李白泱磨着墨,好奇看去。

端正的几个大字跃然纸上《辩经之文献综述》。

下方则是一行独具皇帝特色的小标题——《纯粹理性与实践理性:诸学派之异见源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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