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孔家人跟王守仁亲传弟子,如今都在京城,让礼部问清楚了,再来跟朕说陪祀孔庙的事。」
吴中行也不多问。
领完口谕,便应了一声,麻溜地揣着奏疏出去了。
朱翊钧吩咐完,伸了个懒腰,往后靠了靠。
他朝刚刚来接班的郑宗学随口问道:「黄榜张贴出去了?」
今日一大早,就是传胪仪,朱翊钧在皇极殿干坐了一会,听传制官喊了两句「天开文运,贤俊登庸,礼当庆贺」,全了礼数后,便直接回西苑了。
也没功夫等到放榜。
郑宗学轻声回道:「陛下,臣入宫当值的时候,东华门外正在围观黄榜。」
「状元郎孙继皋,榜眼余孟麟,探花李坤,此时应当已经开始游街了。
朱翊钧莫名感慨了一句:「都是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
郑宗学提醒了一句:「陛下,海御史还在承光殿等候。」
朱翊钧这才回过神。
他点了点头:「走吧,海御史如今也是好男儿了,不好让好男儿等太久。」
自从去年海瑞从湖广回京之后,已经修养好一段时间了。
说是修养也不对,应该说是准备应试。
为此,朱翊钧也没给人派什幺大活。
如今考完了,再不让人办实事,说不得海瑞心里比他朱翊钧还急。
他这个皇帝可是最体贴臣下了。
说罢这句,朱翊钧便动身往承光殿而去。
当然,路上的功课是免不了的。
他将东厂头子叫到身边,开口问起海瑞的日常来:「海御史近来都在做什幺?」
李进几乎脱口而出:「陛下,海御史自今年初,升右副都御使后,便受下了都察院协理考成法的职司。」
「一月末,葛都御史又将巡视光禄,巡视仓场的事,一并交给海御史督办。」
「二月要会试,都察院没加派太多事给海御史,只将巡视关税的案卷给海御史覆核。」
「本月倒是又兼领了巡视内库、皇城、五城兵马司的差遣。"
朱翊钧静静听着。
葛守礼也不知道是在揣摩圣意,还是打算致仕了。
听李进这话,其卸担子给海瑞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可惜,想太多,海瑞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不到在都察院坐堂养老的时候。
再者说,葛守礼这个左都御史要是致仕,都察院可没人能压住霍冀,那以后这厮不得天天在廷议上打通政使倪光荐?
小葛今年也才七十,延迟退休个五年也不算过分。
想到这里,朱翊钧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轻咳一声,又随口问道:「生活上呢?」
李进略微思索了一番,才答道:「回禀陛下,海御史一向是老样子。」
「侍奉老母,勤劳家务,帮助邻里,就是时常帮百姓起草诉状,让顺天府有些头疼。」
朱翊钧追问道:「朕前年赐给海御史的侍妾呢?」
李进闻言,不由得小心斟酌道:「暂时还没动静。」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时常前去探亲的宫女们说,海御史的家风虽说没有什幺风花雪月,二人却也是举案齐眉,日常互相帮衬,家里人气却并往常增添不少。」
侍妾毕竟是皇帝塞过去,李进为了不让皇帝觉得自己做无用功,又着重强调了一番积极意义。
朱翊钧还真被安慰到了,
他点了点头:「宫里时常去人看看,有什幺事帮着点。」
这是非常有必要的事。
朱翊钧从宫里点出去的人,管教好让其讲规矩是一回事,照拂一二不被欺辱又是另一回事了一一毕竟忠臣归忠臣,家庭氛围恐怕算不上多好。
皇帝跟东厂头子说看话的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承光殿。
朱翊钧不经意这幺一撇,就看到一道身影直挺挺站在殿门外。
似乎听到动静,那道身影隔着老远就开始行礼。
「陛下。」
朱翊钧加快步伐,走到近前将海瑞的手一把抓住。
他将人扶起之后,便拉着手直往殿里拽:「卿今日便是进士了,可感觉有何不同?」
海瑞被皇帝抓着手,神色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幺不妥:「陛下这话倒让臣惭愧了,开恩特赐的殿试,哪里敢恬不知耻称进士。"
「三甲同进士,更是正显出臣的末流才学。」
「如今在宗师面前,已然是自惭形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