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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位以备咨资的前首辅,直言不讳道:「与朕想的不太一样。」

徐阶常年专注于收养子女,对这些事最清楚不过。

他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正德至今,物价并未有过太大增长。"

「一束水鸡不过四文,猪肉八文一斤,鱼、虾,每斤四五文,更别提米、面了。」

这都是大明朝相对于前朝的功绩,徐阶说起来,脸上也不乏自豪之色。

朱翊钧缓缓点了点头。

而后他转头直视着一干佃户,好奇问道:「你们一月能赚多少文?」

物价便不便宜,那是跟赤民的收入比较而言。

不是徐阶这种大户说便宜就便宜了。

那壮汉迟疑回道:「皇帝大老爷,俺们赚多赚少,要看做什幺活路。」

「俺这些天去砍干柴,三天卖一担,三十担卖一两银。」

「别的时候就去挖药打猎,一天卖三十一二文。"

「俺是力气好的,像老八、狗娃他们,担柴嫌累,就去城里卖浆,一天能卖十六七文。」

朱翊钧这下是真信了。

或许有京边物资充裕的加持,但即便如此,别的地方也不会相差太离谱。

看来物价确实并不高。

不过.-朱翊钧又打量了一番这群佃户的衣着。

他眉头皱了皱,追问道:「那俺怎幺瞅着,你们穿着这幺破旧。」

话音刚落,那壮汉脸上不忿的神色一闪而过。

却并未言语。

朱翊钧对这些佃户的精明自然抱着理解的心情。

他往身旁穿着飞云服的蒋克谦指了指:「这是锦衣卫,今天你好好答话,俺就让他收下你,你也不用怕有人报复。"

那壮汉闻言,脸色露出狂喜之色。

他自然是明白锦衣卫是什幺成分!

哪怕是个大头兵,也是天大的馅饼!

他连忙跪地叩拜:「城里都说皇帝老大爷口含什幺天宪,说话算数!」

朱翊钧笑了笑:「这种小事,对俺来说跟如厕一样简单。"

那壮汉得了许诺,本来不情不愿的模样,立刻眉飞色舞答起问题来:「也没啥,存钱交租子的嘛。」

「官府的老爷们每月都要孝敬一二,不然进城都是麻烦事。"

「卖浆要给施老爷交过路费,不然就被抓去云南的矿坑做役。」

「柴山是寺里的,砍柴要交一半的钱。打猎还是杀生,佛爷们说我们有罪孽,必须得要给寺里交功德钱。」

「吃饭是为了赚钱,不吃没力气一样得交租子,肯定省不得,不如多吃点多赚钱。那衣服天天穿好的作甚?肯定穿烂了再说啊。」

朱翊钧越听越是沉默。

害百姓这个词,难得有了些许实感。

他按下心中复杂的思绪,追问道:「是有田的时候好过活,还是给老爷们种田好过活。"

那壮汉毫不犹豫:「那肯定自己有地种好过活啊!」

「往年还要服役,十二年前可以用银两抵扣之后,有田当然最舒服了。」

朱翊钧了然。

说的是隆庆二年高拱在北直隶试行的役法,服役的交银两,官府再用银两雇佣力夫干活,各取所需。

但因为这政策有贿赂富户之嫌,以及涉及到各役征收银两的折算等技术问题,推行进度极其缓慢。

又来随着高拱的仕途坎坷,这项政策最后并未继续完善下去,只在北直隶范围内以惯性继续运行着。

朱翊钧心中摇了摇头,随口问道:「那你怎幺给老爷种上田了。」

那壮汉闻言,不知想到了什幺伤心事,眉飞色舞的模样戛然而止。

他闷声闷气回道:「六年前天灾,收成差了些,不够缴秋粮的,就跟寺里借了点。"

「后来利滚利还不上了,就被收走了田地,分了块下田给我种。"

朱翊钧上下打量一番这汉子的身形,好奇道:「你这身形种下田?"

矮子里面拔高个,这身材说不上魁梧,但在乡里也是有数的壮汉。

不抓去打灰都是老爷们的损失。

壮汉别过头去:「佛爷们说,没闺女就只配种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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