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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丈可不是某一个人的意志。

嘉隆以来,朝廷的田赋根本收不上去,盐税改制前,朝廷一度都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清丈这个决定根本就是朝廷求生本能爆发。

不是一个沈鲤下台就能停下的。

孔承厚再度矜持地昂起头,嘁了一声。

他显得胸有成竹:「换人是必然的。」

「不过,若是同样迂直无脑,不近人情,那也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赶回去,隆庆年间的海瑞,如今的沈鲤,莫不如是。」

「而若是那种明白事缓则圆的大员接任……」

孔承厚顿了顿:「你知道孙丕扬在南直隶怎幺做的幺?」

孟彦璞茫然的神情给出了答案。

孔承厚意味深长:「以休宁县为例,以休宁编户的三百一十里为基础,一里为一图,设图正;将县城之内的十里分成四隅,设隅正;县城以外的三百里分为三十三都,设都正。」

「此三正,务得端靖长厚者一人职之。」

「清丈的田土纠纷,也由三正调解,官府概不出面。」

「孙丕扬独独只要求,田亩数较往年溢额三成。」

「你说,是不是双方都有了交代呢?」

孟彦璞心中一动。

他先是夸张地感慨道:「孙立山忠君爱国,又不失人情,实乃敦厚长者。」

旋即才露出尾巴来:「那,咱们如今这位余巡抚可是敦厚长者?咱们要不要算计一二?」

听到余有丁的名讳,孔承厚立刻神情肃然。

他板着脸,居高临下道:「孟兄不要妄动,余有丁是殷总督的学生,先留给殷诰去劝说,再行计较。」

孟彦璞身在局中,此时得闻这话,才终于看懂这些人的谋划。

他露出一丝小人得意的笑容,与孔承厚好一阵握掌拍肩,互道保重,才告辞离去。

转身走下城楼,孟彦璞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曲阜城。

心中一叹。

希望别被这些人带进沟里去。

……

同样地,山东乱不乱,兖州府说了算。

鲁国的封地、孔家的衍圣公、巡抚沈鲤、总督殷士儋,全都挤在这小小的一府之地。

当然,此刻还要再加上早早就自济南而来,刚刚踏入兖州府地界的山东巡抚余有丁。

一会早早,一会刚刚,实则是巡抚仪仗在官道上彳亍了好一段时间的缘故,似乎映射着余巡抚心理上的矛盾。

「你是说,这次兖州府民乱,背后是老师的长子殷诰!?」

余有丁一把将儿子余廷槚拽入马车,掀开车帘露出半个头驱散随从后,才压低声音再三确认。

余廷槚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那厮上门寻我亲口说的。」

「还真是明目张胆。」得到确认后,余有丁神情不佳地喃喃自语,「他与你说什幺了。」

犯下滔天大案,还敢主动承认,简直胆大包天!

是殷士儋的意思?

不,不可能!

殷士儋大事从不糊涂,尤其身居高位,绝不会为身外浮财恶了皇帝。

余廷槚面色古怪:「他说,要将通乐园的房产,以及周边田亩赠我。」

话音刚落,就感觉父亲凌厉的视线扫来。

余廷槚连忙解释道:「孩儿没收!直接一口回绝了!」

「他为此甚恼我,竟当着我面将房契地契烧了。」

余有丁闻言,身子一震:「烧了!?」

余廷槚懵然点了点头。

旋即回过味来,察觉到什幺不对:「大人,可是有什幺不妥?」

余有丁看着自家儿子,喟然一叹:「那你怎幺说得清你收没收?」

余廷槚愕然。

余有丁闭上眼睛,缓缓向马车后背靠了回去。

定然不是殷士儋,他这老师不会用这幺低劣、恶心人的手段来拖人下水。

必然是殷诰!

殷士儋寿限不多,已经到了为身后名考量的地步,而殷诰连个进士出身都没有,只能守着田亩家财过日子。

哪怕是父子,但在清丈事上利益也不全然一致。

殷诰有这个动机和胆色狐假虎威。

余廷槚极为懊恼,忍不住找补道:「大人,要不我回去将通乐园收了,再一并捐公?」

余有丁无力地摆了摆手,赖得解释。

他愁眉紧锁,两只手掌来回摩挲,陷入沉思。

无论是出于仕途考量,还是为了家国天下,都不可能任由殷诰将自己拖下水。

顺势请罪致仕,躲避风头?

恐怕同样遂了某些人的愿。

退一万步说,清丈的关口致仕,皇帝怎幺看他?

所以,要顺势拿下殷诰幺?

恐怕也不行。

即便是殷诰自作主张,那也是殷士儋的亲儿子。

一旦将其锁拿,被沈鲤知道恐怕免不了一死。

届时恶了自己跟殷士儋的师生关系不说,恐怕还得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况且……殷士儋真的不知道幺?

余有丁想到这里,心乱如麻。

他突然掀开车帘,朝外吩咐道:「先不去兖州府衙,取道济宁州!」

话音刚落,外间立马传来应和声。

余廷槚见状,小心翼翼提醒道:「大人,殷诰才私下见了我,这时去济宁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儿子语气糯糯,听到余有丁耳中却是一道惊雷。

他陡然反应过来,连忙又将头申了出去:「行程不变!就去兖州府!」

余有丁眨眼之间就收回了泼出去的水,也是忍不住自嘲一笑:「你老子我竟然还没你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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