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张居正的同榜,对于王世贞种种行为,大明皇帝处置起来,也要给西山老祖几分薄面,比如王世贞就搅合到了南衙妖书案,陛下的处置也只是将其罢官,回籍闲住,可是王世贞仍然不知悔改,这是自作孽,非要去接触邪祟,斧钺加身的时候,也不能抱怨朝廷不仁了。
「押下去吧。」骆秉良挥了挥手,不再跟王世贞饶舌,他还有大事要处理,信众在门外聚集。
这些个信众不见得都是合一众的核心成员,可处置很棘手,处置不好就是民乱,天大的功劳,弄出了民乱来,到了朝堂上,骆秉良都会被口诛笔伐,即便是陛下宽宥,他骆秉良也落不得好下场,那南衙的稽税院这才刚刚有了雏形,就变成了一地鸡毛。
信众聚集,必须谨慎处理。
「怎幺办,信众越来越多。」千户也是发觉了事情不对,略显焦急的说道。
「好办。」骆秉良胸有成竹的说道。
「好办?」
骆秉良笑着说道:「给王仙姑办个升仙大会,让她体面飞升一下,算是了却了信众的心事。」
「啊?」千户陡然瞪大了眼睛,自家缇帅的这个想法,的确是有点东西。
骆秉良乐呵呵的说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就是最好的法门。」
中原对破邪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当场戳破,一场升仙大会,在王仙姑飞升的时候,选择当场揭露戳破,王仙姑的信众,自然就散了。
教派这个东西,玩的就是神秘,一旦窥视到真相,就无法维持了。
「王仙姑要是不配合呢?」千户仍然有些担心的说道。
骆秉良十分确定的说道:「去太仓娼楼里找个和王仙姑身形差不多的,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本来就没打算让王仙姑自己出演,王仙姑是案犯,要立刻押解入京的。」
「缇帅高明!」千户心服口服,要不然人家骆秉良是缇帅呢,这眼睛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王仙姑、王世贞、以及一众合一众二十七名案犯并没有马上押解入京,骆秉良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南园住下,开始审问王仙姑,他要知道,合一众背后的势要豪右之家的名单。
王仙姑要死,这些势要豪右也要死,瓜蔓牵连,这可是锦衣卫的看家本事。
王仙姑还不想交待,骆秉良也没有用刑,毕竟此去北衙一千多里地,动刑后押解入京,万一死在了路上,他这个缇帅岂不是白抓人了?
骆秉良不动刑,但是不代表着他没有办法。骆秉良把解刳院的见闻简单的说了说,尤其是关于王景龙那个家伙被切了成几千片当教材这件事,已经被当做了一桩奇闻怪谈。
「你说与不说,你都要进解刳院,我现在跟你废话,是让你把人交待了,跟着你一起倒霉,你也不想黄泉路上,孤零零的一个人吧,死也拉个垫背的不是?」骆秉良劝王仙姑交待,把她背后的人说出来。
王仙姑面色犹豫,南衙缇骑都是骆秉良从北衙调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夜不收出身,也算是客兵在南衙,所以极难渗透,在这里交待,不会被势要豪右灭口。
「我说!」王仙姑最终决定说出来,她死了,这些人也不能好过!
要死大家一起死!
根据王仙姑的供述,缇骑顺利的知道了王仙姑藏起来的帐本,骆秉良找到了这个帐本,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学得挺快的啊,朝廷的六册一帐,都被你们学明白了。」骆秉良翻动着帐本,六册一帐,做不了假,有进有出,都能对得上,这里面涉及了数十家遮奢户,而这些遮奢户,都在这次迁民的名单上。
南衙的清丈还田,严重损害了这些遮奢户的利益,这些遮奢户的诉求是土地我要,开海的利润我也要,主打的就是一个我全都要。
比较有趣的就在于,朝廷在推行的六册一帐,这些遮奢户也在使用,而且做的帐目极其的漂亮,显然合一众里面也养着帐房先生,学算学不亏,考不中举人进士,也能混个帐房先生,吃香的喝辣的。
骆秉良还记得张四维的狼狈模样,那时候他还在京师,那时候张四维被手下的掌柜的欺上瞒下,侵占了不少的钱,显然,不只是张四维狼狈,大明的势要豪右们,也有这个痛点,而六册一帐,精准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现在,这个六册一帐又成了遮奢户的催命符。
天道好轮回,看苍天饶过谁。
很快帐本就和王仙姑一道被押解入京了。
二月天,春风似剪刀,裁剪出了柳絮纷飞。
二十三日这一天,朱翊钧专门带着王夭灼前往了宜城伯府,王夭灼现在的身份是大明皇后,不再是之前身份不明的宫婢,之前大家都知道两宫太后属意王夭灼,皇帝没说话的时候,都不算数,毕竟现在大明当家的是朱翊钧。
「算算日子,徐阶应该明日就到西山了。」朱翊钧靠在太师椅上,十分随意的和张居正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