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如此气盛,江湖上的规矩,都让你们给败坏了。」一个声音响起,村民们让开了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到了前面,看起来有几分鹤发童颜,一头白发打理的颇为干净,还穿着一件绸缎衫,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哪条老狗在叫?」姚光启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这是我的地头,到了我的地头就得听我的!」老人嘴角抽动,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懂尊重二字。
姚光启戏谑的笑了笑,半探着头说道:「你问过我手里的火铳答应吗?还你的地头?老子来是给你们李家村面子,不识好歹!」
「有好货?」老者闻言一愣。
「废话恁多。」姚光启刷着手里已经击发的火铳,厉声说道:「还要上船吗?把伱们村给你们扬了!」
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无法无天,陈天德对姚光启太满意了!
某种意义上,京师阔少,和海寇其实是一种生物,所以陈天德才要姚光启一起随行,姚光启本性使然,就已经把海寇那种恶,展现的一览无余,海防巡检们频频点头,是真的像!
「好说好说。」老人听闻有好货,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鄙人李安瑞,请!」
李安瑞本是李家村的乡贤缙绅,整个李家村都是他家的,田地、树木、沟渠甚至是人,在开海之后,李安瑞的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他根本不想下海冒险,而是修了栈桥,设了个私市,上面有人的他,这个私市发展极为迅猛,李家村也成了漳湾唯一的地头蛇。
李安瑞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一船人的身份,因为姚光启的表现,就和那些海寇们一模一样。
在姚光启掏出了烟土之后,李安瑞就更加不会怀疑了,这玩意儿在大明严禁的名单之上,比投名状还要管用的多,这就是一伙精悍的、为了钱什幺都能做的海寇。
「我不抽。」姚光启颇为嫌弃的摆了摆手,示意李安瑞自己不抽阿片,快速的离开了屋内。
姚光启终于知道李安瑞为什幺精神萎靡不振了,完全是因为瘾犯了,却没有药,所以才苦苦支撑。
李安瑞是个毒虫。
李安瑞靠在一张软榻上,蜷缩着腿,颤颤巍巍将阿片放在了烟枪之上,点燃之后,重重的吸了一口,整个人快速抖动了几下,那种由内而外的欣快感,让李安瑞如同一个煮熟的虾一样将身体蜷缩了起来,而后再慢慢伸展。
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李安瑞才从屋内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数倍。
「这幺好的东西,皇帝老儿为什幺就不肯放开呢?」李安瑞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大明禁令,凡私有兜售烟土及售与外人者,不论多寡,均斩首示众。
「抽得多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戒不掉,这破玩意儿,有这幺金贵?」姚光启对李安瑞非常不屑,这种不屑是由内而外的,别看此时的李安瑞道貌岸然,等到瘾犯了,那比鬼还恶心了。
姚光启在京师的解刳院里亲眼见过。
醉生梦死,说的就是眼前的李安瑞,阿片现在已经从生食变成了熟食,就是用烟枪加热点燃,在士大夫和势要豪右之间,以一种高级享受的姿态出现,并且有快速扩大和风靡的趋势。
表面上看起来越禁越多,但从阿片价格水涨船高来看,阿片的数量正在快速减少。
阿片的价格正在飙升,速度快到惊人,一箱阿片有八十个阿片球,每个阿片球重一斤,一箱阿片从原来的六百银,快速飙升到了两千银,这代表着供应越来越少,而需求旺盛,所以价格才会如此飙升!
稍微折算下,每一个黑乎乎的阿片球,高达二十五两银子,一杆烟枪,一年就需一个阿片球甚至是两到三个。
一个京营锐卒不算赏银,军饷也才十八银,而一个阿片球就二十五银,这是何等可怕的昂贵?
这代表着大明禁令是有效的,阿片因为昂贵的价格,也不至于向下快速传播,即便是中人之家,要买这东西,也只能望而却步,同样也带来了新的挑战,阿片高昂的价格,让许多人开始铤而走险,以身试法,大量种植。
这就是禁令的难点,越禁价格越高,价格越高,种的人越多,只有用重刑,才能止住这种自掘坟墓的行为,在禁绝一事上,绝对不能一刻的放松,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大明朝堂现在对阿片的危害是非常清楚的,解刳院里有不少的标本,都是阿片中毒而亡。
「就是这幺贵。」李安瑞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伸出四根手指笑着说道:「也不瞒着你,我们拿了这些阿片球,也是切成一片一片,这批货啊,能赚这个数。」
李安瑞说这二十箱的阿片能赚四万两银子,因为是零售,而且是切片卖货。
整个宁德私市,每天三百多艘船,即便是只有少部分携带这种『珍贵』的货物,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