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皇帝把西直门的守军和校尉撤出了,城门大开!
「朕还是失算了,哎,就该让陈末把王谦锁在家里。」朱翊钧在张居正走后,仔细复盘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王谦这个意外,让匠人们的力量没有更加直接的表现出来。
除了魏有山这个格物博士之外,朱翊钧还委派了一群讲武学堂的庶弁将到了西山煤局,这种群体性事件,除了主心骨魏有山指明方向外,还要有人带领匠人们,找到那群畜生的位置。
这些庶弁将,就负责将匠人组织起来,朱翊钧又不是十岁的孩子了,做事没那幺没谱,任由匠人无序暴动。
算无遗策的大明皇帝,唯一没想到,王谦敢去拦,这一拦,就只能让缇骑出马抓人了。
不过也还好,整体达成了皇帝的预期。
「陛下,大宗伯入宫来了。」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俯首说道:「大宗伯要致仕。」
「宣。」
沈鲤入门之后,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将奏疏放在了身前,俯首帖耳说道:「臣沈鲤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此番面圣,特前来致仕,乞骸骨归乡,恳请陛下放归依亲。」
沈鲤是和海瑞齐名的骨鲠正臣,虽然继承了万士和投献路线,但不代表沈鲤失去了骨鲠的本色。
皇帝赐了王崇古文成的谥号,坚持不给王崇古谥号的沈鲤也没什幺好说的,准备收拾下铺盖回家了。
「大宗伯免礼,起来说话。」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大宗伯没有和元辅聊过吗?这里面不是王崇古一个人的荣辱,而是官厂的兴衰。」
「王崇古不配。」沈鲤再拜,语气格外坚定,他思虑了下,才继续说道:「他贪墨宣大长城营造银,导致北虏入寇如入无人之境;他嫁女儿僭越使用金字;做京营总督军务,居然要把过往嫡系,都塞到京营来。」
「这三件事,绝不是受到了张四维这个逆贼的蛊惑,是他自己要做的,即便是王次辅还活着,他也要承认的事实。」
「不忠于大明万民,不忠于陛下,不忠于朝廷,逆举已彰,得陛下宽仁,侥幸为国效力,将功赎罪,已经是天幸。」
礼部要维持礼法的存在,忠这个字,要维持。
王崇古他不是不忠诚,是逆举已彰,这就是礼部如此坚持不给谥号的原因。
礼部没打算给王崇古扣个忠献恶心人,而是不给,王崇古做了这等事儿,已经是臭名昭着了,为了国事奔波,最后给个毁誉参半的评价,已经是礼部能够接受的底线了。
文成这个谥号,实在是太高了些。
「大宗伯起来说话。」朱翊钧斟酌了下,开口说道:「彼时主少国疑,各方蠢蠢欲动,可谓是风雨飘摇,连朕都被刺王杀驾,王景龙拿着长短两把刀,入了干清宫。」
「大宗伯对当时的情况不甚了解,彼时并非此时。」
沈鲤的主考官是高拱,考中了进士沈鲤,应该去拜高拱为座师,但沈鲤根本看不惯晋党的做派,尤其是高拱包庇晋人,没有拜座师的同时,在隆庆五年,沈鲤对高拱庇佑晋党进行了连章弹劾。
在楚党晋党大决战的隆庆六年,沈鲤缺席了大决战,他的父母相继离世,沈鲤只能回乡丁忧,万历五年才回朝补了左赞善,万历九年成了礼部右侍郎。
沈鲤缺席了最动荡的时光,文字有时候又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沈鲤未能亲身经历,就很难理解皇帝当时的决策了。
「臣遵旨。」沈鲤再拜站了起来,他没有执拗到顶撞皇帝的地步,而且皇帝给的理由,非常合理,他确实没有经历,不理解当时皇帝的决策。
按照传统士大夫的价值观,王崇古确实不配,但国势动荡的时候,又不能按着传统价值观去评判一个人的功过是非。
「陛下,臣斗胆,有疑虑,当初王次辅为何会幸免于难?」沈鲤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皇帝的杀性有多重,沈鲤一清二楚,皇帝对逆党是零容忍。
南衙监斩,622家逆党,皇帝一个没留,全都杀了。
王崇古居然活了下来,而且王谦也活了下来,这父子二人,还获得了难以估量的圣眷,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大宗伯坐,朕跟大宗伯说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儿。」朱翊钧看了眼叶向高,张宏把叶向高带了出去,这下御书房里的话,就不会传出去了。
叶向高是真的不想走,但陛下不让他听,他只能离去。
朱翊钧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大宗伯当时回乡丁忧,没在朝中,晋党盘大根深,当真是半朝晋党,现在没别人,朕就跟大宗伯说些实话吧。」
「不是王崇古反水,朕审判不了张四维。」
「王谦数次给张四维下毒,都没有药死张四维,朕也是知道这件事后,才确信,王崇古迷途知返了,才能,或者说才敢,去审判张四维的逆举,清算了一批晋党,否则,朕只能相忍为国,继续忍耐。」
冯保见陛下起了头,在御书房的书架上,找了半天,找到了当时缇骑发现的异常,张四维几次都侥幸躲过了不明来源的刺杀,后来张四维死了,这个案子,就没人在意了。
沈鲤看完了缇骑几份调查报告,直接瞳孔地震!
他真的是惊骇无比!
相比较王崇古怎幺活下来这件事,皇帝怎幺敢动手,能把张四维除掉,才是最大的悬案。
皇帝哪来的信心,对张四维进行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