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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站在皇极门前,看了许久,门内旌旗招展,大明京官文武分列左右,龙旗大纛被春风吹得猎猎作响,缇骑甲胄鲜明,抓着仪刀,颇为威严。

朱翊镠跨入皇极门的地步,鼓声敲动,号角悠远,太常寺乐班再次奏乐,徐爵领着朱翊镠走过了长长的丹陛广场,站在了月台之下。

「宣潞王进殿。」天语纶音从皇极殿内传来。

朱翊镠拾级而上,来到了皇极殿,朱翊镠入殿,行五拜三叩首大礼,大声的说道:「臣弟朱翊镠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弟年长,不宜再留京师,恳请圣命,派臣弟就藩金山。」

冯保一甩拂尘,大声说道:「陛下有旨:」

「盖以亲不敦睦,则民兴怨;君多薄德,则俗益偷。而化导之机,自上程之也。太后传懿旨于朕,不舍亲子远赴天边,潞王仍留京师,以示亲亲之谊。」

朱翊镠看到了李太后,再拜说道:「臣弟欲留京师于母亲膝下,此乃骨肉至情,但,皇兄曾言,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鸿鹄之志,岂可久困樊笼?母亲亦曾教谕,朱家儿郎,当以社稷为重,以苍生为念。」

「臣弟此番就藩海外,为江山社稷,为日月山河,为开海大事,恳请母亲、皇兄准许臣弟赴金山国。」

李太后坐在皇帝的身后,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去吧。」

「陛下有旨。」冯保再甩拂尘说道:「兄弟昏姻,无胥远矣,兄弟婚姻之情,结之以恩则相亲,或远之则亦离叛而去矣。其远近亲疏之意,果何异于角弓?朕知上者,下之倡也。」

兄弟昏姻,无胥远矣,是诗经里的一句话,表达的意思是兄弟长大了也不要远离。

朱翊钧第二次留朱翊镠在大明,不准其就藩海外。

「骨肉殷殷,臣弟岂敢忘怀?」朱翊镠再拜说道:「皇兄守社稷于九重,如日月经天;臣弟愿守海疆于万里,似江河行地。雏鹰振翅,非厌旧巢,志在九天!」

「臣弟朱翊镠,恳请皇兄,准臣弟就藩。」

「潞王。」朱翊钧深吸了口气说道:「此去水程两万里,定要注意安全。」

冯保再往前两步,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冯保再甩拂尘,吊着嗓子阴阳顿挫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手足之亲,莫逾同气;亦闻家国之念,尤重分藩。初国事多艰,唯朕与弟,幼承慈训,长沐先泽,襁褓同衾,总角共砚。」

「然,祖宗创业维艰,社稷承平非易。今朕膺昊天之眷命,居九重以临万邦;尔禀河岳之灵秀,负干才而膺远图。」

「金山之地,控东溟之锁钥,扼万里之波涛。其疆悬于海表,远逾三万余程,诚寰宇之极边,皇舆之新拓。」

「关山迢递,烟波浩渺,此一去,云帆直挂沧溟阔,雁字难传宫阙深。」

「朕每思及此,中心如捣,五内如煎。然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苍生计,为皇图永固计,朕虽万般不舍,亦须忍泪推恩,愿尔体朕心之殷切,念社稷之重托。」

「望尔敬天法祖,勤政爱民。远涉鲸波,善自珍摄。」

「亦望尔以金山为基,扬大明之威于海表;以商盟为链,聚寰宇之利于中国。他日功成,青史标名,朕当虚位以待,共话天伦于宫阙。」

「临行在即,赐尔内帑珍宝、典籍农工、良匠巧工若干,另拨精锐以壮行色,望尔善用之。」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云帆直挂沧溟阔,雁字难传宫阙深,是朱翊钧斟酌了很久后,自己写的一句诗,没有全篇,只有这两句,算是给朱翊镠的临别赠言。

「臣弟谨记皇兄教诲,再拜皇兄隆恩浩荡。」朱翊镠再拜,俯首帖耳领取了就藩圣旨后,站了起来,再看了母亲和兄长一眼,转身离开了皇极殿。

朱翊钧站了起来,为朱翊镠降阶送行。

朱翊钧身后是两宫太后,大臣们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皇帝和太后送潞王到了承天门外,尚宝司在承天门外设宝案,潞王站在金水桥前,于宝案前,行五拜礼,辞别母亲和兄长。

「臣弟远行在即,再拜母亲、兄长。」潞王重重叩首,才站了起来。

「去吧。」朱翊钧心头有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两个字。

朱翊镠上了车驾,站在车驾上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此去便是生离死别,此生不再相见,有万般的不舍,木已成舟,已无回头路可言。

「儿呀,娘给你缝了件衣服,天冷了穿。」李太后往前走了几步,将缝好的棉服递给了上车的朱翊镠。

本来是要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给,李太后忘了,本来要在大殿上赐下,李太后也忘了,直到此刻,朱翊镠真的要走了,李太后才想起自己缝的棉衣,赶紧给了朱翊镠。

「知道了,娘,孩儿走了。」朱翊镠颤抖的接过了衣服,不再逗留,进了车驾之内。

朱翊镠怕自己再说两句,就不舍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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