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府中,宗泽光着脚披着裘袍,盘腿坐在榻上,一面翻看批阅文书,一面听自己儿子宗颍立在榻前阅读官家的那堆文告,却又忽然不耐。「依他的意思,着人誊录一番贴出去便是……」
「儿子知道了!」宗颍小心答道,却又一时不解。「只是爹爹,官家如此转变,又是抗金,又是启用李相公,还给爹爹如此厚待,不正是爹爹一直求的吗?如何反而不喜?」
且说,年近七旬的宗泽披着裘袍,犹然显得身体精瘦,头发更是花白成片,俨然垂垂老矣,唯独擡起头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精力过人,此时在灯下更带了一丝嘲讽之意:
「谁说我不喜了?若这些文书都能坚持下去,我怕是要欢喜的延寿两年!只是我儿,你以为赵官家是何等人啊?」
「请爹爹指教!」宗颍回头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方才低头请教。
「有什幺可避讳的?」宗泽见状愈发不耐。「我一个快死的老头,还有拥立之功,还是东京留守,皮给他扯下来他又能奈我何?」
「爹爹少说些生死事……」
「你听好了。」宗泽扔下手中笔,昂头睥睨言道。「我在河北便看的清楚,这位赵官家内里之不堪,不比他父兄少半分……只是此人极善作伪,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面上体体面面,内里却懦弱不堪,见风使舵,随波逐流,放在官场也正是个蔡确之流,所谓善变无端之辈……依我看,他在金营中,其实早已经被金人吓垮了,如何真敢与金人作战?便是此番南下,不也是趁着李相公病重,忽然又改道扬州了吗?这才被金人追到了寿州!」
「那这些旨意、文书……又如何?」宗颍愕然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