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心(续)
「非只如此,还有一事。」张浚驻足于空荡荡的府衙道旁,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府衙,又望了下前方数百步外人群聚集的那个路口,却是摇头严肃以对。「你知道今日早上韩世忠有个侍从来找我吗?」
刘子羽即刻颔首:「刚刚宪台找到我时还跟我说,幸亏韩世忠有心,没让那个侍从提昨夜召见之事,否则今日宪台便要休了。」
「那你知道那个侍从找我到底说了什幺吗?」
「请宪台赐教。」上午艳阳之下,刘子羽多少散了点之前的怨气。
「那侍从对我说,韩太尉听说官家清苦,平素下面的人进贡些东西,一定要拿出来赏赐,以至于身侧连一些可用之物都无,甚至有时夜间点蜡烛也都只点一根……然后他在前方有些缴获,想拿来进贡,又怕官家不用,所以问我该如何应对?」
「必然是昨夜亲眼所见。」刘子羽想到之前张浚的讲述,也是陡然醒悟,继而又是一叹。「我也随行在多日了,也听到一些说法,但不料官家真的如此清苦……」
「非只是清苦。」张浚愈发无奈。「彦修,你的眼界着实需要再高些……国难之时,谁不清苦?行在这里,半年发不了俸禄,不少人却拖家带口,到淮南前一顿姜豉都当成宝贝,不算清苦?便是你刘子羽刚刚安定了家人,便从东南赶来行在,匹马行数千里,难道不算清苦?我只问你,你为什幺不觉得清苦?」
「我父自缢以赴国难,我二弟一家走的慢,弟妹、三个侄子尽数死于乱中,国雠家恨,如何会在意什幺清苦不清苦?」刘子羽几乎是脱口而出。
「难道官家不是国雠家恨?」张浚再度叹气。
刘子羽环顾四面,眼见着一队御前班直披甲佩刀远远走开,方才微微皱眉:「天家也有此番情谊吗?更何况还有那番落井之蹊跷事,听说官家自那之后,少有为北面之事动容,也不营救二圣,俨然与父兄不和。」
「东南都是这般传的吗?」张德远明显顿了一下。
「寿州大捷前,便颇有此类言语传播,之后更是不少,却是往好的一面传了,毕竟于东南而言,二圣又能有什幺好名声呢?」
「这倒也罢。」张德远不由松了口气。「其实行在这里人尽皆知,官家言语中对二圣确实颇为不敬,之前又是不许与金人议和,又是不许在兴复两河前谈及勾还二圣之事。前些日子在路上更是说出了靖康之祸,在于二圣先天下而降……如此态度,东南有此言语也属寻常。只是彦修,你想想,若非心存怨气,又何至于此?而既然有怨气,那多少还是在乎的。只不过官家在乎的却未必只是某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