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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里面有一个深层矛盾——说白了,在大宋几百年的政治传统里,有人的命是比其他人的命贵重一些的,而这位赵官家却觉得有些人的命未必就比其他人的命稍贵、稍贱……如是而已。

……

不说赵官家那种有些幼稚的想法……仁宗也有过类似的幼稚想法嘛……只说之前的那个传统中,最贵重的当然是天子自己的命,然后是出任过宰辅、成为与天子共天下的那批人的命,然后就是杜充这个级别的资历大臣的命了。

实际上,这正是杜充摆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姿态的根本缘故……官家真要杀他,他跑不了,但不杀他也就不会杀他了。

而这,也正是万俟元忠一直渴望做官、做大官,最好做一任两府宰执的根本缘故。

这种荣耀与根本利益,金人能给吗?你又不姓完颜!你配吗?!种都不一样!

然而,赵官家终于还是用这种暴虐和直接的手段,公开杀了一个仅次于宰执位置的文臣大员!

不说什幺破坏规矩,也不说赵官家其实是在拿那把斧头砍他赵官家自己屁股下面的又一条椅子腿,只说一件摆在眼前的事情,那一斧头下去,却是在斩了杜充之余,也砍断了系在赵官家与南阳、襄阳群臣之间一条最稳固的绳索。

从此之后,多少人会对赵官家隐隐失望呢?当了文臣大员,也不能保命吗?

对此,万俟卨当然也觉得不满,而且同样觉得小林学士反应平淡了一些,甚至有些为赵官家开脱的意味。

「说的不错。」一念至此,万俟元忠也肃然相对。「官家到底年轻,不该轻易动手的……便是太祖,当年也不过拿玉斧砍断了御史两颗门牙,却无当众杀人的道理。」

胡寅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睡这一觉的几个时辰内又发生了什幺天大的事宜。但很快,这个素来有什幺说什幺的人却是摇头相对,直接挑明了事端:「官家杀杜充有失妥当。」

真正的大佬表明了危险的立场,万俟卨当即闭口不言。

「杜充不该杀吗?」小林学士望着头顶月影,幽幽一叹。

胡寅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的良心和儒家素养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却偏偏违反他的政治常识,于是其人稍作思索,方才缓缓摇头:「为何不能隐诛?」

「这不又绕回来了吗?」小林学士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过年后才算二十二岁的官家,怎幺可能忍住?」

胡寅再度沉默,然后长长一叹:「如此说来,倒是你我三人的责任了,不能提前探查官家的心意,早早劝谏?」

小林学士尚未做答,一旁万俟卨却在心中气急败坏……这种天大的事情,怎幺就有我的责任了?你们两个一个是『半相』,一个是『内制』,我一个小小枢密院承旨,还是副的,此行根本就是帮忙背旗子的用处,怎幺就能跟你们一起担这个责任?回去几位相公发作起来,你们是能硬抗的,我能如何?

然而,心中如此作想,却不妨碍万俟卨即刻应声,趁机与两位要员拉近关系:「胡中丞所言极是,今日事真有言语,也是你我三个为人臣的未能尽力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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