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叔詹稍作思索,也是点头认可:「贤侄所言是有道理的……其实,老夫今日下午听城外归来的同僚讲起一事,说是吕相公最后应声之前,许相公忽然在后扯了他一把,吕相公方才迅速出声……老夫之前以为那是许相公在催促,现在经你一说却似乎是在提醒一般。」
这次,轮到万俟卨也微微一怔了。
「泰山大人、万俟兄!」就在这时,胡闳休终于忍耐不住,投筷于案。「你们二人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大势所趋吗?而官家今日举止,或者近日种种举止,难道不是阳谋吗?哪有这幺多鬼蜮伎俩?说到底,自鄢陵-长社之战后,官家于军中威望已生,再北走旧都后,中枢上下也都振奋……如此大势之下,官家行事或许有些机巧,但诸相公也好,诸太尉也罢,何事能真正违逆?便是官家不做这些机巧,他们便真能不从吗?无外乎是官家给面子罢了!」
此言既出,桌上之人齐齐一怔,看向胡闳休的目光都有些愕然。
「如何这般看我?」胡闳休无奈,复又拎起筷子。「此乃兵法大势,所谓大胜之下,何事不可为?泰山大人和万俟兄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桌上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然后倒是万俟卨微微一叹:「良弼(胡闳休字)一语中的!反倒是我眼界太低,一时着相了……」
「这幺说来,许相公确实是在催促,吕相公匆匆应声反而可疑。」汪叔詹也若有所思。「而至于今夜官家宴请诸位帅臣,却应该是闹不出什幺事端了吧?」
「正是此言!」万俟卨斩钉截铁。
且不说万俟卨与汪叔詹一家子如何高估赵官家能耐,另一边,正在设宴招待一众高级将领的赵官家,却已经有些无力了……他卖面子,还真就有人不买他面子。
别看他白日间举重若轻,似乎轻飘飘就定下了大略之事,但实际上,李彦仙、张俊还是不服与岳飞同列的,王德、闾勍也都各自愤愤不平,王彦也有点不满。
白日间,当着那幺多人的面,天子和宰执们众口一词,积威之下,他们各自忍耐一时,但等到晚间,官家专门设宴安抚这些人时,这几人喝了几斤酒,便各自放肆无行起来。
然后什幺乱七八糟的话和什幺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出来了。
这真由不得人,因为这年头大宋军官基本上就是这德行,真要比烂,他们要多烂有多烂,他们是功臣,是抗金英雄,不耽误他们是烂人!
其实,看看今天一力协助赵官家维持秩序韩世忠就知道了,这厮的能力、忠心,都是公认的现象级人物,也就是所谓『古之名将』一般的豪杰,但大宋官军身上该有的毛病他也一样不拉。
好色!军纪废弛!高傲自大!吃空饷喝兵血!他哪样少了?
而在另一个时空里,这位韩太尉甚至操作过这幺一件破事——他让自己心腹大将、黑龙王胜认王继先这个很得宠信的御医当干爹,目的是为了跟张俊争风吃醋,互相斗法。
就凭这些破事,遮掉名字,简直是个五毒俱全的垃圾,但打开名字一看,才晓得这是这个时代跟岳飞齐名的忠勇大将,历史上并称岳韩,往前比肩卫霍,往后与徐常齐名的历史名将……你能信?
然而说到底,幸亏赵官家知道这是韩世忠,不是什幺阿猫阿狗,否则他这个官家当日在那次造反风波里怕是就要歇菜。
至于说今日参加御前小宴的其他主宾……张俊是个敢认王渊当干爹的贪财烂人无误,不必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