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里面可有手指?」
春夏之交,南风正盛,正在致力于以一己之力消灭艮岳遗址中所有比老鼠大野生哺乳动物的赵官家,回头见是杨沂中捧着一个熟悉的盒子过来,不免面露警惕。
「臣不敢私自拆封。」杨沂中怔了一怔,方才躬身相对。「这是御营左军翟统制送来的密札……」
赵玖看了眼就立在一旁的翟彪,却是一努嘴,示意这个当儿子的拆了他亲爹的札子盒,却不知是在防备什幺。而翟彪倒是毫无顾忌,直接上前接过盒子,打开之后果然没有什幺小手指头,只是拿出一面普通丝绢来。
赵官家这才放下心来,便收起弓箭,上前接过来看,但只看了一个字便又觉得有些血压上升起来,原来这文书字迹居然是红色的,不用想也知道翟冲在弄什幺幺蛾子。
于是赵玖复又擡手,将文书递给了翟彪:「你来读!」
「好教官家知道,臣自幼不识得几个字……」翟彪接过文书后,装模作样看了两眼,却又恭敬低头双手奉还。
不认识字你还看几眼?
赵玖差点被气笑,却是一边直接转手递给了另一侧的林景默一边随口问道:「那你父亲识不识字?」
「好教官家知道,臣家里爹爹还没我认得字多。」翟彪倒是理直气壮。
赵玖这次懒得吭声。
而小林学士接过来,也是稍微沉默了片刻方才读了出来:
「给官家叩首问好,自家月初才在西平知道济南府刘贼的事情,煞是气愤,只是因为奉官家旨意随韩太尉在淮西本地休养,本该不做理会。但俺虽不知道大道理,却常听人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刘贼若不理会,岂不是让人以为官家没了忠心可靠的人用?俺想来想去,越想越气愤,便咬破了指头,滴了血,让文书沾俺的血给官家写了札子,只是想让官家知道,若要去打济南,俺一定走在前,学着当年韩太尉活捉方腊一般活捉了刘贼,然后千刀万剐了给官家出气……」
赵玖听了之后依旧半晌没话。
小林学士无奈,等了一阵子后只能提醒了一句:「官家,就这些了。」
「回个信……给御营所有统制官回个信,就一个意思,以后不许写个札子还弄这些血不拉歪的东西!」赵玖摇头相对,然后直接再度摸起了弓箭。「还有,再给那割手指头的刘文舜单独加句话,朕知道他是济南人,也知道他是恨极了刘豫,但无论如何,表心迹归表心迹,却该爱惜自己才对……」
「只是如此吗?」风声中,小林学士上前一步,正色相对。
赵玖微微一怔,复又放下手中弓箭:「林卿怎幺说?」
小林学士稍显犹疑,但还是坦诚相对:「官家,臣以为刘逆虽然是跳梁小丑之辈,但毕竟是首开先河……若不速速覆灭,固然不虑济南成了气候,但须小心自家人心动摇。」
「林卿说的是对的。」赵玖点了点头,稍微正色。「但林卿,东南平叛、河南百姓回迁编户、东京城改造、军队休整、调理关中纠纷,哪个不是要紧的事情?至于说刘豫称帝,确实有点出乎朕的意料,因为朕以为此番既然撵走了金军,只凭一个京东七州,他就没底气再称帝了;但从心底长远来说,这种人的出现,朕却从一开始便有所预料……换言之,有人称帝朕早有准备,只是不想是此时罢了……而你让朕因为他突兀称帝,便乱了自家阵脚,朕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