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涯低头喝汤不止,干脆半点反应都无……以南面官家的国雠家恨,真硬气又如何?不该吗?
「第三件事情……」秦会之擡头相对,言辞恳切。「洪相公,你来说,咱们心下一虚的那时候,如何能想到南面居然能赢,如何能想到会有今日这个局面?」
洪涯终于停下喝汤,一时黯然无声,但仅仅片刻之后,他便将手中汤碗整个掼在地上。
话说,都是宋奸,他如何不晓得,人家秦桧到底是进士及第,到底是宰相孙婿,到底是说到了关键上面……就靖康和建炎前期金军的那种摧枯拉朽,当时谁会想到南面能赢呢?
对于他们这种读书人而言,不就是心里那一虚,那一哆嗦,然后就顺其自然到现在吗?但就是那一虚,那一哆嗦,区分出了最根本的东西。
一瞬间,明明理论上比对方多着一张底牌和一条退路,洪涯还是跟秦桧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情,然后忍不住对南面那位官家起了怨恨之心……你干嘛要赢呢?输了多好?死了多好?!
屋外不知道什幺时候开始渐渐飘起雪来,二人面面相对,复又看了许久的雪,却一直不语。
而不知道等了多久,到底还是秦桧素质更高一些,最先从情绪中抽出来,然后正色出言,点到正题:「事到如今,多思无益,洪相公,咱们得好生打算一下了。」
洪涯也恢复正常,却又嗤笑一声:「若非为此事,我来这里干吗?会之兄,你是个真正有手段、有见识的人,今日你来说,我尽数听你的。」
秦桧擡头看了对方一眼,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兀自开口分析:「对咱们来说,最好的结果还是在南边做个太平富贵官人……」
「这是自然。」
「其次是在北面真正得用。」
「这倒也是……」
「再次是南下做富家翁。」
洪涯点头不止。
「再再次,便是继续这幺在北面不人不鬼的吊着了……」秦会之感叹道。「但如何去选,还得看两国形势,而眼下尧山之后这个局势,便是在逼着咱们不能这幺下去了,须得提前做些准备。」
「正是如此……」
「而正所谓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秦桧缓缓言道。「咱们的结果虽说还得看大局,但一开始却该朝着最好的那个结果尽量去做才对。」
「可眼下局面,又能如何去做?」这一次,轮到洪涯拢起手来,然后蹙眉不止。「莫说南面不容,便是北面局面也都僵住。」
「那就从眼下做起,从北面僵局入手,将局面解开!」秦桧当即应声,其人言语中竟然渐渐有些从容不迫起来。「然后趁着解局尝试在金国真正把握权柄,再看局势推动议和……最后将咱们放在议和之中,作为条款,看南面那位官家的言语。」
「具体怎幺说?」洪涯居然也有些被对方情绪感染,继而振奋。
「金人朝政混乱,内斗不得其法,看似强横,其实荒诞可笑,咱们若能把握住关键人物,便可推动解局……」
「咱们只能撺掇挞懒,而挞懒如今无用,眼下关键须在粘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