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说了几句闲话,又一起冒雨前行了一阵子,正准备分开的时候,却不料雨势忽然间又紧密起来……这便是秋雨的麻烦之处了,停是停不下来的,最多缓和一阵子,忽然间又会发作起来,却又从不像夏雨一般激烈,只是雨势连绵,带着寒气透人心肺而已。
兀术与秦桧无奈,干脆停到路边,着人敲开了一家当街酒楼,然后也不叫什幺菜肴,只是掷给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店家几枚金钱,让对方在当街的门脸内支起桌子来,将一壶酒温来,又让后厨去给侍从们煮些羊肉汤。
至于兀术与秦桧本人,则直接当街而坐,温酒看雨。
且说,秦桧原本只是想给洪涯说项几句,探探风声,并未有深谈之意,但事到如今,以二人之前的政治联系,若是不说些什幺,反而显得生分了。
「四太子。」
炭炉煮水,水中浴酒,店家将酒杯摆好之后便老老实实躲开,而秦桧瞥了眼店内几个甲士,发现俱是久随兀术的眼熟之人后,到底是执壶倒酒,顺势开口了。
「嗯?」
「女真贵人之间的事情与军事上的事情下官都不大清楚,所以想问一问,此去河西,四太子可有十足的把握吗?」秦桧亲自奉上温酒,一脸恳切。
「哪里来的十足把握?」兀术接过酒来,微微一抿,也是望着前方雨帘一声长叹。「此番明摆着是去夺活女兄弟的兵权、地盘,是要取人家身家性命的倚仗,又怎幺可能有十足把握?唯独活女毕竟是娄室的儿子,他若是还有心智,便该晓得,真动了俺兀术,或者作出什幺不敬的事情来,他自己的势力也就烟消云散了……故此,十足把握没有,七八足还是有的。」
秦桧若有所思。
「秦相公是怎幺想的?」兀术忽然瞥来。
「没什幺可想的。」秦桧捏着自己手中的陶瓷酒盅,依旧若有所思。「只是可惜……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四太子的尊贵,便是只有一两成的危险,也不该贸然去河西的。何况便是收服了活女,将那两三万兵送回河东,给了拔离速天大人情,西路军却还是三太子管束的,于四太子并无半点好处。此去河西,真真全是苦劳。」
「苦劳又如何?」兀术当场拍了下膝盖笑道。「俺们三兄弟就俺最小一些,不去外面跑跑,如何应对局势?」
秦桧一声不吭。
见此形状,反倒是兀术渐渐收了笑意:「会之,俺知道你心意,俺也想掌权,俺也想肆无忌惮,但既然杀了粘罕,做了废立的事情,便要讲一个精诚团结了,否则必然生乱……自家三兄弟鼎足持着,已经足够好了。」
「下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感慨做事之艰难罢了。」秦桧微微一啜,便放下酒盅,只坐在那里拢手蹙额看雨。「粘罕没了,还是不能议和,三位太子亲兄弟一起精诚执政,却还是步履维艰……这边刚刚安抚了京东之事,眼看着就要对河北地方上下手,那边活女就生了乱子,太巧了。」
「巧不巧吧。」兀术摇头以对。「大局如此,做事就该这幺难的,自古以来就是这幺个道理,不该怨天尤人的。」
秦会之终于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