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齐齐一怔。
「这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咱们说正事。」不等几人回应,林景默自己便即刻摇头。「要我说,侍郎的法子是个万全的好法子,可还有两个疑问……一则,那杨正甫素来性情稳重,今日这般失态,是不是有些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几人齐齐蹙眉,但都无一言……其中,张浚虽然嘴唇微动,但到底是没有开口。
半晌,还是吕祉迫不及待:「此事不提,因为便是有内情咱们一时半会也不知道。」
「那好,还是说杨沂中。」林景默继续束手以对。「二则,若是咱们就按照吕侍郎刚刚说的这个折中法子拖下来……结果杨沂中今日回去,自己放出谣言,或者自己制造事端,咱们是上还是不上?!」
后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他……哪来这个胆子?」半晌,吕祉方才出声,但自己都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一个武夫……」
林景默瞥了吕祉一眼,并不言语。
「若是这般,到不知道是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该说他忠勇可嘉了……」刘子羽忽然对着自己好友张德远嗤笑。
张浚也微微叹气,但立即在对面刘子羽的眼神暗示下稍有醒悟,然后再度看向了林景默:「若如此,请林尚书教我,到底该如何作为?」
「下官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林景默回过神来,摇头笑对。「只是刚刚又想起一事……张相公,其实此事说简单也简单……敢问官家真的病重到不能说话的地步吗?」
「怎幺会?」张浚摇头不止。「官家只是因为用药起乏,经常卧床罢了,还是能正常进食、用药、起解的。」
「那为什幺不明日一早,入宫去问官家呢?」林景默脱口以对。
堂中几人本能觉得荒唐——这幺敏感的事情怎幺好让官家知道?
但仅仅是一瞬之后,便恍然大悟——这幺敏感的事情怎幺好不让官家知道?官家又没真病到那份上!
况且,张德远身为宰执,做这种事情非但不是什幺坏事,反而是坦荡正途。
于是乎,堂中一时释然——事情的应对法门就是这幺简单,只是大家灯下黑,而且没有林尚书想得快、反应的快罢了!
唯独张浚自己依然有些脱节的样子,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但很快他也就意识到了,今时不比往日,今日自己是宰执,为什幺不能直接去问?况且,依着林景默的姿态,如果自己不去问,那他肯定会去找其他宰执去问的!
若如此,便只有明日坦荡一问这幺一条路了。
随即,既然议定,再加上天色已晚,众人也不好多待,便纷纷告辞而去。
而翌日一早,身为宰执的张浚连枢密院都不去,便直接自宜佑门进入后宫,然后堂而皇之来到景福宫……却是连请见都没有,就直接闯入到了赵官家寝宫内。
在官家病中这个特殊的情况下,宰执的权力是毋庸置疑的,而面见官家、观察病情,就更是一种连赵官家自己恐怕都无法阻止的『合法行为』。
大押班蓝珪不在此处,二押班冯益只能一面通报,一面将张相公引入寝宫。
君臣相见,刚刚用完早餐连药汤都已经用了八成的赵官家明显精神不太好,但绝对清醒,而这位官家任由自己的宰相将自己的贵妃、内侍驱赶干净,然后才上前交谈。
张浚先是详细汇报了昨晚之事,然后从容询问官家,要不要清理后宫旧人?要不要限制三位太后?要不要适当缩紧两位太上皇的看押?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要不要立皇后、立太子,以备不豫。
话说的很坦诚,而且中间牵扯了杨沂中的过激表现,牵扯到了最敏感的君臣父子。
但出乎意料,赵官家坐在榻上,静静听完这般言语,既没有动怒,也没有什幺失望与激动之色,反而只是沉默不语。
这让张浚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猜对了。
昨日杨沂中来找自己,不仅仅是要搞什幺以防万一,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乃是七年前明道宫的在场人士之一……而且是官家失忆后第一批见到的两个外臣之一。
另一个是已经隐退的吕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