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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与诸节度护御驾至,主坡必然已为我军所制!」韩世忠也是片刻不停,当场应声。

赵玖依然没有废话,只是直接调转马头向西而行。

而韩世忠也立即引自己大纛尾随侧卫,其部背嵬军却早在统制官成闵带领下,直接往尚在金军掌握的西侧主坡而去。

非只如此,赵玖沿途进发,西线各部纷纷振作,御营左军各部与党项、契丹轻骑一起,或如狼奔,或如猪突,或如鹤啄,或如虎跃,乃是并力往此处高地而来。

此处金军早就摇摇欲坠,此时遭到四面冲击,如何能守?

不过半刻钟,望着那面汇集了足足三面大纛十数面将旗的龙纛,守将杓合只是一叹,便黯然打马引众后撤了。

下午没有过半,雨水也没停歇,重新恢复了牛毛细雨的天空之下,赵宋官家的龙纛不声不响的立在了战场核心高地的最高点上。

一同到来的,还有韩世忠、李彦仙、吴玠三位都统的大纛,与节度使王德以下十数面将旗。

抵达此处以后,龙纛居中,诸帅臣将领大纛、旗帜列于左右侧后,御前班直环列铺阵,赵玖则好整以暇,翻身下马,然后自有御前统制官刘晏摆上马扎,班直擡来几案,内侍省押班邵成章摆上那壶不知道还剩多少的蓝桥风月。

随即,众将前涌环列,随赵官家居高临下,以观战事。

全程没有击鼓,没有号角,没有额外指挥,但从这面龙纛出发开始,便已经开始影响战局,而当它立定在这个主坡上以后,只是『以观战事』,便直接促成了一股风暴。

立旗之后,不过一刻钟内,无法控制全局部属的曲端便与几乎所有独立率部的下属一道,不约而同的从东线与高地战场缝隙间突破了过来,甚至与另一个下属李世辅顺势而下的党项轻骑部众汇集到了一起,在高地偏东的一面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骑兵集团。

这是御营骑军主力自北伐以来第一次在战场上全线汇集……而赵官家选择与御营骑军一起进发的好处也彰显无疑,此时此刻,一加一绝对是远大于二的。

与此同时,一直苦苦支撑的夹谷吾里补部万骑,也终于在很可能被全线包围的巨大危险下放弃了对纥石烈太宇的遮护,折身而走,试图在杓合的背后重整。

两面发力,中军也顺势夺取中军所有高地,且并力下压。

换言之,这面龙纛过河初登高地之时,高地还是双方各持五五之数,甚至最高点还不在宋军手中,但等到这面大纛在最高点立下以后,不过一刻钟,宋军便成功压制了七成的高地,并隐隐有三面包围之势……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大约如此。

当然,对于很多未经历过尧山的金军大将而言,这话未免有些陌生,轰然翻过高地的浪潮之下,他们更多的还是想起了一句尧山后在金军中流传的话来——只是那面龙纛,便抵得上两个万户!

「你半日一句言语都无,就是在等此时吗?!」

龙纛忽然出现在战场制高点上,金营之中,早已经混乱不堪了,而金国枢密院都承旨洪涯听完帐外心腹汇报后,立即站起身来,逼到那年轻宋臣跟前,盯着对方咬牙切齿。

「不错。」虞允文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冷冷出言。「我就是在等此时……洪知县!你也不必再色厉内荏了!此战大宋必胜,而且必然是大胜,你再多扭捏,不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如今官家已至高地,大势将成之余,几乎可遥望至此,我现在仗着官家的威势给你一个最后富贵苟安的机会……你到底藏了什幺言语,不肯交代?!」

「我不说你又能奈我何?!」洪涯拂袖转身,气急败坏。

「不说不过是日后人头落地,举族充往西域罢了!」虞允文脱口而对,干脆利索。「你不杀我是这般,杀我也是这般,我与贝指挥入你营帐之事,根本无法遮掩……唯有现在告我原由,可得一生!」

洪涯背对对方,气喘吁吁,隔了许久,方才压低声音开口:「不说,金军或许会只是大大一场溃败,然后丢了两河,却依旧还有根本,说了,这一败怕是要一败到底,成大宋栈板鱼肉了……」

「所以,还是军情?」虞允文一时大喜。「是岳元帅其实已经要到获鹿了?!」

「胡扯什幺?」洪涯回过头来,无语至极。「这又不是攻坚拔险,还能玩『除是飞来』的戏谑之语……都是从大名府来,金军这般多骑兵,沿途补给,不过将将至此迎上官家,岳飞如何能来?真当他是金翅大鹏?而且,若是他真要到,我说与不说又有什幺区别?」

虞允文瞬间醒悟……若是岳飞能来得及赶到此地参战,何至于让本部骑马精锐随御营骑军尾随金军过来?

要知道,他虽然是曲端抵达军前就被俘的,但作为御前近臣,也是知道这个讯息的。

但若不是这般,还有什幺讯息可以直接影响到此战结果的?

而且只是一个讯息?

「我问你。」洪涯忽然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低头紧促询问。「金军建的这个三只长手的大寨怪不怪?」

虞允文微微一怔,但立即缓缓摇头:「虽然古怪,却只是因为事发仓促……都是有明显道理的。」

「什幺道理?」

「最明显一个,是其中两臂夹住了高地,方便用兵。」

「还有呢?」

「还有……还有指向真定,方便补给。」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臂指向获鹿,方便观察……」

「这都什幺?!」洪涯一时气急。「我问你……此战开战之前,是不是所有人就都知道,金军胜少败多?」

「这是自然。」

「那金军建此寨时就没有对战败做准备?」

虞允文心中微动:「大寨自石邑强行延展到真定,能够有效收拢溃兵,阻挡追兵……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洪涯死死盯住了对方,说出了答案。「虞探花……你须记住今日,非止你欠我一命,我也还了大宋一分国运……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岳鹏举固然来不及到获鹿,但黄河化冻许久,你岳父张荣也一直持水军与他一起并军行事,他完全可以趁着之前春日水涨,顺流而下去河间,然后卡住滹沱河入黄河河口……」

虞允文一时有些茫然,因为来不及去对照河北地理。

「你之前问我燕京新军为什幺没有过来?」洪涯见状稍有不耐。「一则是真来不及,二则是他们便是整备好,也必然已经有了新去处,便是准备往河间府去堵岳飞和你岳父!按照绝密军情,大前日,宋军先锋轮船便已经人力加水力,冲到衡水了!」

虞允文一时口干舌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洪涯逼上前去,红着眼睛说道。「此战金军若败,这幺多兵是不可能都从北面那几座浮桥逃到真定去的,滹沱河是大河,跟太平河不是一回事,春日雨水后内涝期间更是如此……大部分溃兵都只能借着营寨掩护向滹沱河下游逃散,然后寻机渡河汇集……但此时,若是在滹沱河下游已经有宋军水师了呢?」

「若是下游能有水师迎上。」虞允文一时简直难以置信。「岂不是只要王师敢冒险追下去,一直咬住溃军不让他们渡河,说不得便能使滹沱河南的金军匹马不得北返?!」

「所以我说,这条军情可定一国兴衰!」洪涯一时摇头。

「可若是如此,之前金军为何不移动到滹沱河北决战?」虞允文紧张之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兀术敢吗?」洪涯以手指向帐外,一时气急败坏。「当着那位官家的面,十几个万户莫名其妙强渡滹沱河?怕是今日公平一战的机会都无!」

虞允文彻底失声,而半晌之后,却又忽然上前拽住了对方:「洪侍郎,送我出去!」

「我仁至义尽了!」洪涯死死看着对方,摇头不止。「事到如今,接下来若有机会,我自会送你折返,若没机会……你也不要害我!」

言至最后,更是狠狠甩开衣袖,但不知为何,此人却又与一时无法的虞允文一般无二,俱在帐中粗气不断,呼息难平。

「杨统制!你这是何意?!」

同一时间,太平河对岸宋军大寨中,细雨之下,同样有人在气喘吁吁,却是御营总都统王彦扶着腰间佩刀,看着身前的杨沂中一时发起怒来。「你以为你是御前近臣,我便不能处置你吗?」

杨沂中继续维持拱手行礼姿态,缓缓摇头:「王总统为持节大将,要处置我一统制自是无妨……但无论处置不处置,都请王总统务必不要提前出兵!官家有明旨,非拔离速与合扎猛安俱现,否则我部绝不可渡河!」

王彦也摇头不止:「此一时,彼一时,诸节度云集,护卫官家登高压阵,全军振奋,前方的金军大阵都要被官家压垮了!如何能耽误战机?」

杨沂中依然不慌不忙:「王总统,依着在下来看,官家此举,本身就有助曲都统和咱们钓出金军最后骑兵的意思,咱们不能本末倒置。」

王彦当然知道杨沂中身份特殊,可能说的就是官家本意,但此时看到对方一言,周围各部抽调过来的近百统领官们就都纷纷颔首附和,却是激傲性子上来,反而怒极:

「若是足下非要借近臣荣宠反指于我,既如此,此阵你自当之便可,何必要我来做总揽?!」

「王总统!这一战难道是你争先求荣、使气立威的时机吗?」

听到这里,一直保持谦卑姿态杨沂中却是猛地擡起头来,单手扶刀,言语清冷。「自官家至三十万御营,乃至于两河离人、东南士民,天下合力而为十年之功,方有今日之战,你受官家信任,来为天下执此一掷,不思万无一失,反而要以一人之私而废天下安危吗?!」

王彦终于愕然,且其人环顾左右,见周围近百统领却只是盯着自己与杨沂中来看,张子盖更是扶刀转到杨沂中身后,却居然有些慌乱气馁起来:

「若如此,且听你言,静待战机。」

杨沂中拱手恭敬行礼,肃立归于一侧,依然不动。

且说,杨沂中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王彦那里无论如何是不至于以私废公的,当然,王彦此时发作性子也很过分……但是双方失态本质都是紧张,都是情知胜负将定,且或由自己双方来定,心绪不能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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